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佔鐘以前,我們失去甚麼?

佔鐘以前,我們失去甚麼?

今晚回到金鐘,看著本來車水馬龍的夏愨道,繼續成為集會人士的據點,有點百感交集。運動發生了兩星期,仍然有一大班市民支持,但這個可恥的政府,還可以有面目邊配合傳媒進行抹黑、邊對集會人士的訴求無動於衷。但在這個由政府總部延伸至夏愨道的據點,卻又是現今香港的寫照。

說是集會人士的據點,還不如說是一個「新市鎮」,這樣說一點也不誇張,繼早前不少集會人士自攜地蓆、紙皮,膠地墊等用作留守之外;今天下午更有不少市民帶來一個又一個的帳篷,無論是單人營、雙人營甚至是蒙古包式都有。留守的市民就這樣把他們開著,更把一個又一個的帳篷隊列在本來車來車往的道路上,形成難得一見的奇境。

天氣開始轉涼,再加上幾兩星期天不時下了幾陣雨,若從人道立埸看來,集會人士能有安全而可以暫時容身的地方,捱過日與夜交替的溫差,也是很重要的。再者,當大家仍能在運動中可以有一幕棲身,反觀在香港某個角落、甚至某些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快餐店中,不知有數以千計的人,卻正為著這一息的休息空間而苦惱。

我們或者和露宿者不同的地方是,我們尚且有一個帳篷、一塊紙皮,在埸的糾察會為大家守著,大家不需要像其他露宿者一樣怕被店員或者警衛趕走。而且睡在石屎路面,總比睡在公園的長椅上好,因為至少是一個平面。若你有心留意,香港不少公園的長椅都加設了兩至三個扶手,讓你只能靠坐、不能躺臥;而那些睡在夏愨道等地的朋友,在風雨交加之下,還可以到天橋下面避雨。若你有機會到油麻地走一轉,你會發覺無恥的政府會在天橋下加上大型的石塊甚至舖滿突出尖角的三角石屎,就是讓無家者沒有一個可以躺下的平面。

這樣瘋狂的香港,連無家者暫時棲身之地也容納不了的香港,究竟發生甚麼事。

走在一個又一個帳篷中間的通道上,看著兩旁大小不一的帳篷,讓我聯想起現在的香港。當反佔中人士及政府不斷指罵佔中人士的行動破壞了香港的經濟,影響股市樓價。但抽身一看,其實有沒有佔中運動,香港的樓價根本貴得要死,政府所謂平抑樓價的措施根本沒有效用,再加上輪侯公屋需時,中產更身處於買不起私樓,也等不了居屋的尷尬之中,

或許今天棲身的帳篷,就是未來香港新一代置業的首選。這夜,看似繁榮的香港一夜回到五六十年代,那時香港的徙置區,需要共用廁所廚房,大部份家庭需要共用一個單位,中間只以布簾分隔。今夜,我們也是「一簾分隔」,帳篷把大家分成一個個的小單位,我們還共用了政總的洗手間。睡著用布隔著仍然覺得又硬又冷的石屎地上,我們看似失去了高床軟寐,但我們卻找回失落的人情味。就在你還未必知道你家鄰居的名稱,或者你可以叫得出你一幕之隔的集會人士的名字。大家互相守護,甚至出現一些空置的帳篷,供毫不認識的人內進休息。你會發現,在這個添馬城鎮,尋回香港失落以久的互助精神。

當我數著過百過夏愨道的帳篷,讓我放慢腳步的不只要小心大家的臨時「房屋」,更重要的是讓我反思,在過去大家努力所追求的工作以及「賺錢買樓」之外,我們失去了甚麼!原來看似四通八達的香港,在日常的生活中要與朋友見面,也不是容易的事。因著工作、學習和居住地點,或者我只能一年見大部份朋友一次,若在港島區工作或生活的朋友,除了旺角等中間點,實在難以有機會一探住在新界的朋友,「就得一個就唔到另一個」。

但自從運動開展以後,每當我回到金鐘,我遇見很多舊朋友,因為生活、工作和居住地點不同的朋友,都竟然可以在金鐘相遇。一埸運動,竟然可以重新連結朋友與朋友之間的友情,無論是往洗手間途中遇到,在「舉傘木雕」前拍照遇上,在政總門外、在連濃牆,在海富中心…甚至躺著的、睡在路邊的,坐在帳篷內的,都是一些久未露面的朋友,卻因這埸運動聚在一起。

有些一年不見一次的中小學舊朋友,更加在短短一星期中,在金鐘遇見數次。我不禁問,香港交通發達,但我們真的在生活與工作以外,擠不出一點的心力,去維繫友誼。但現在,我們不需要依靠面書或電子通訊,因為朋友正活生生的與你擦身而過,互相問好。但你問我,我當然寧願在某處的咖啡廳與朋友喝茶聚會,而不是在這個被政府描繪成暴亂現埸的地方。就像你不會因為在一埸喪禮中,遇見久未見面的朋友而感到興奮,但至少你明白,這些朋友仍有著與你一致的想法和信念。

我沿著「夏愨道35號」,對,這是一幢單裡式「住宅」,沒有洗手間,要共用水源,靠著暗黃的街燈,我看到干諾道中99號,這是第99頂帳篷。雖然說是帳篷,但四面也有窗紗,很透風,大家也很緊密,密得像住在板間房。但至少這裡我香港奇蹟,沒有所謂的香港奇則──沒有「黑廁」、沒有過高過闊的窗台,而且間隔也實用。在這個香港昂貴的地段,香港人才真真正正擁有這個土地,無論是豪華的「干諾道中華庭」、又或是中等的夏愨道35號、甚至是沒有門牌的單人「板間房」甚至只是一紙皮墊著的「龍床」,也和諧得像香港的寫照,這裡就像有豪宅,有居屋有公屋甚至有人「訓街」的香港。

當大家一面倒說佔中破壞經濟和穩定的同時,有沒有想過在過去看似安穩的香港,實在讓香港市民賠上了太多美好的事物,我們失去了有質素的生活、失去左私人的時間。為了上樓、為了買那些「香港奇則」而花費了十多年的青春。失去了和家人相處、建立社區與鄰里情懷的機會。甚至有人說,香港連一個可供人拍拖的浪漫之地也沒有,但唯獨這些一個個的帳篷,才成了不少情侶、朋友和市民放慢腳步,聚焦我城現狀的機會。

在佔「鐘」發生之前,我們究竟失去了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