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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反殖看「魚蛋革命」

從反殖看「魚蛋革命」

由食環打壓旺角流動小販、民眾到場聲援,到最後演變成黑警開槍,導致大年初一晚上一整晚的旺角街頭衝突,實在始料不及。魚蛋往往是流動小販最具代表性的食物,由市民落街篤魚蛋演變成黑警開槍出子彈,最後抗爭者罕有地以掟磚、燒垃圾等方式勇武還擊黑警清場,令事件得「魚蛋革命」之稱 (Fish Ball Revolution),命名倒也直截了當。

小販只是導火線

雖稱「魚蛋革命」,但大部份人也會同意,事件絕非單因賣魚蛋的流動小販而起。當下陰謀論滿天飛,有言是有組織預先策劃好的動亂,亦有指是港共政權刻意挑撥的警民衝突。對於這些陰謀論,對於動亂是否共產黨最開心,筆者無意深究,反正假戲可以真做,間諜可以捉蟲,豬一般的隊友無分陣營,參與者的個人動機,在政治上不是那麼重要。

任何人也難以否認的是,事件體現了民怨的爆發。一方面是中國殖民政權長年無視香港人意願、打壓本土的反噬,另一方面也是針對黑警自遮打革命以來 (甚至更早以前) 對示威者濫用暴力、卻對有權者違法視而不見的忿恨。黑警之黑,一在其濫權,二在其選擇性執法,三在其以公權力宣示政治立場。在遮打革命期間站過衝突前線的人,都對黑警的暴行咬牙切齒。冰封三尺,今次魚蛋革命的參與者會特別針對黑警,一改過往單方面挨打的習慣,破天荒正面還擊,其來有自。

魚蛋革命屬反殖抗爭

近年來香港民怨極速升溫的轉捩點,明顯是梁振英上台。梁振英作為中國殖民政權的附庸,成為行政長官後勾結中國肆意加劇各種針對香港人的殖民政策,從國民教育、普教中到免費電視牌照、政制改革、一地兩檢等議題,都以政治權力凌駕香港人的利益,出賣香港。事實上,香港當下的局面,大都是香港政權考慮中國利益多於香港利益的結果,如此否定本土利益的政權,正是字面上的殖民政權。

更甚者,中國對香港的殖民,與歷過百年卻保留、發展了本土文化的英殖不同,是以清洗本土價值、語言和文化為目標的同化殖民,是要消滅香港的殖民。今次港共政權一改多年來在節慶期間對無牌小販放寬執法的慣例,消滅的正是香港多年來一年一度的節慶「夜市」市貌。左翼或會從階級出發,指趕絕小販乃為了「地產霸權」的利益,但這階級理論卻無法解釋為何明明「官商勾結」多年,要到近兩年才出現趕絕小販的政策。因此,筆者認為中國殖民香港的理論框架更能解釋為何港共政權要趕絕小販。

但正如上文所言,小販只是魚蛋革命的導火線,背後原因是對港共政權,特別是黑警的民怨。從遮打革命一役已清晰可見,黑警甘於為殖民政權服務,成為其共犯,站在鎮壓香港人的最前線,乃殖民之朝庭鷹犬。由於黑警乃殖民共犯,是故即使魚蛋革命只針對黑警,仍有充份的反殖意義。

兩種意義下的反殖抗爭

說魚蛋革命是反殖抗爭,其實亦可以有兩層含意。第一層含意當然是指反抗殖民者 (及其附庸、共犯) 的打壓。面對國家機器使用武力打壓,抗爭者以同等程度的武力還擊,是完全合理的做法,這不限於反殖運動,而是在世界各地的示威抗爭皆有例可循。至於騷亂、暴動,若從反殖抗爭的角度看,當敵人是操控國家機器和公權力的政權時,而和平抗爭又已經證明無效,被殖民一方即使以違法騷亂、暴動的方式反抗,仍難以稱得上是過火。有上世紀的反殖運動在前,若將魚蛋革命置於反殖的脈絡下,考慮到黑警一直以來的作為,則抗爭者的行為仍屬合理。

說魚蛋革命是反殖抗爭的另一層含意是,後殖民理論對反殖抗爭的批判某程度上亦可能應用作批判魚蛋革命。例如後殖論者指反殖忽略了階級、經濟的權力關係,就可被左翼援引作批評魚蛋革命未有針對地產霸權;後殖認為反殖下的「殖民——被殖」二元對立過份簡化殖民權力關係,則可被一些評論人或學者應用作解構當下的警民對立局面;甚至後殖那對反殖者不過是複製其反抗對象的指控,也或可被溫和派應用作指責抗爭者以暴易暴洩憤,並非真心爭取民主自由。

上述批判,只要適當地援引後殖理論,絕對可以在學術上包裝得更漂亮、更振振有詞,但在反殖尚未成功的當下就如此進行後殖批判,模糊中國和港共政權這個殖民者敵人,就只會削弱反殖的力量,令後殖理論成為殖民的同謀。筆者認同後殖民理論對檢視過往反殖運動的不足有其貢獻,筆者也絕不介意在包含魚蛋革命在內的香港反殖抗爭成功後讓整段反殖抗爭作為歷史去接受批判。然而,在反殖尚未成功的當下就大肆批判魚蛋革命的話,那些人只不過是在為殖民者助拳。

說穿了,這第二層意義,價值在於能將對魚蛋革命的批判重新處境化:在當下香港的處境,選擇是否批判或如何批判魚蛋革命,絕對不單是論理上的批判,而其實是一個面對殖民、關於殖民的選擇。

魚蛋革命對反殖的意義

就當下而言,從反殖的角度出發,若真的要說魚蛋革命有所不足,就是它只針對黑警這個殖民共犯,而殖民的元兇尚在其後。這卻絕不是說抗爭者打錯敵人——共犯也是敵人——而只是欲提醒抗爭者不能只針對一個敵人。

當然,換個角度看,如果魚蛋革命是另一階段反殖抗爭的開始,其為香港反殖運動提供新的抗爭手段,就可說是一個極具貢獻的好開始,為反殖運動破除和理非的心理枷鎖。筆者相信,只要不忘記中國、港共政權和黑警同為反殖抗爭下的敵人,魚蛋革命將為香港反殖運動揭開新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