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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談|雨傘郵箱:記住這一刻的自己

訪談|雨傘郵箱:記住這一刻的自己

圖:雨傘郵箱 Umbrella Mailbox

一 初衷是愛

A:今天,12月8日,是我們雨傘郵箱大約第八個星期。這8個星期再加上之前9月尾開始的雨傘運動,郵箱都經歷了好多事。多到其實我們有時都好錐心,好無力。我相信好多香港人都一樣。但是我們會將自己有時好迷茫,都不知可不可以支撐到自己的力量貢獻出來給其他人。
我們第一日開始郵箱是10月19日,一直到現在。

S:用一張明信片,你寫下今日對這場運動的印象如何,我們希望你將來回望,或者將這 message 說給你親密之交聽,我想都做到不要忘記這一刻你要做的事是為了什麼,不要忘記整個運動最初衷是應該要做點什麼。而大家不要忘記其實香港這一刻還有我們可以表達我們聲音的自由。

A:我們一般都是晚上7點鐘開到10點、11點。可以在我們這裡拿明信片,拿到寫完以後交給我們寄。如果是寄給未來,我們就會幫你保管住,直到你想寄的那一天。所以就需要寫下你想寄的日期,等到那一天我們就會幫你寄出。我們每一天都會收好所有的明信片,再貼郵票,根據日期分好類。

Post today 寄給現在就是想將這份愛和訊息即時傳遞。而寄給未來就是,寫下這一刻的感受作為一個鼓勵或記錄給自己或者給其他人。
因為時間上面我們都考慮到要處理好多明信片,所以我們就將時限定為3年。而3年後也都是香港預計會推行第一屆普選行政長官的年期,所以我們就定為2017年。當然,2015、2016都可以寄的。

在9月22日學生開始罷課,去到27、28號開始佔領,開始有催淚彈。然後開始有暗角,警方濫用私刑去用暴力對待一些市民的時候,社會上好多分化。除了政見不同之外,我們都見到很多價值觀的分裂。好像感覺上同原本這場運動的初衷背離了,我們好希望和平,我們好希望有更加多的愛,所以才實現到這個社會的進步,去實現真普選,有真正的自由和民主。但是一路以來,除了當然有人不同的個性之外,都有好多社會上的抹黑啊,家人之間為了立場而有爭拗啊,學校對老師罷教,學生罷課的立場都有不一樣,有好多的爭拗在裡面。所以我們好想提醒回來我們這場運動的初衷是愛,我們是愛這個城市才會站出來。所以其實我們都好愛身邊的人,香港人在這場運動裡都好守望相助,我們不介意個人的利益而行出來,而去貢獻自己最大的力量。所以我們10月中的時候就想到,不如透過明信片的形式去傳遞愛。

二 自發運作

A:我們一開始其實是好家庭式的製作的。郵箱是我們自己做的,用一些紙盒。然後明信片是我們在家用相紙和打印機印出來的。地下這塊布是我在家自己畫的。其實就是一天兩天的時間,就做了兩個郵箱,一塊鋪地下的布和明信片。之後的反應都好熱烈,所以就把明信片拿出去大量印刷。然後又繼續,我們做了一個章,找其他人做的。中間的時候都有其他不同的人拿點明信片,可能是自己製作的,放在我們郵箱這裡,同其他人分享。這麼多天,這麼多人除了捐郵票都有捐明信片的。

S:其實整個雨傘郵箱我們有一個很重要的 message 我們都講得好清楚,就是我們不會收任何的現金,任何的錢來捐助。……除了第一批的明信片是Ali和PY自己印,第二批的是我給錢印之外,所有的東西我們都是靠募捐的。有心人去送郵票給我們,幫我們印明信片。我最有印象就是有一個朋友,他幫我們印了6000張明信片。所以我們才可以營運到現在這一刻。

A:我們平時的運作就是,晚上就開檔。我們的東西就放在其中一個帳篷裡,帳篷是一個朋友的。好多謝她借給我們放東西的。每晚收集完這些明信片之後就將郵箱和未寫的明信片擺回去。我們一般個檔都會有兩至三個人on shift這樣。

三 給現在和未來

S:其實我們現在所做的事,或者整個政府現在做的事,是我們的下一代承受。就算這一刻我們爭取點什麼都好,如果爭取不到,我們這一代可能只不過多忍受二十年三十年,然後大家都 bye bye。如果這種錯誤的觀念伸延下去,受害的是我們下一代以至再下一代的香港。

A:希望將大家的一些感受,一些鼓勵的說話傳達給身邊的人,可以是家人、朋友、老師或者是自己的小朋友。同他們講,這場運動帶給他們的是什麼。也都希望這個世界可以更多知道香港發生了什麼事,將這個訊息帶去海外。
第三就是,我們都有寄給未來的明信片,就好希望,雖然我們不知道三年後有沒有真普選,我們不知道將來香港的民主政治環境會怎麼樣,但我們都不會不記得2014年這一刻的自己。我相信這個精神是不單止我們去爭取真普選,會這樣鍥而不捨,會這樣無畏無懼,而是原來我們都知道自己為了爭取一樣值得的東西可以搏到這樣盡。好希望可以令到未來的自己都記得這一刻,這麼值得為自己驕傲的感受。

太多好感動的句子和訊息。有好多年輕人,學生由第一日出來到現在,寫明信片給他們父母,希望他們還未諒解的,或者根本都未了解發生什麼事的,來一趟金鐘,去看清楚其實他們是在一個怎樣的環境下爭取。(真普選)就像一樣之前不可以想像的事,好多人會打擊你,不會有的啦,不會有真普選的啦,或者中央不會聽你們講的啦。但是反而是這一班最小的學生會站出來對你講,你未試過,怎麼知道呢?路是人走出來的。反而去給我們這班可能畢業一年兩年,開始對社會好多事情灰心的人好多勇氣。

也都好多父母寫個他們的小朋友。他們站出來今日都是因為想保護下一代,在一個有言論自由,有公義的社會下面成長。其實有人說,真普選這件事這麼政治,不應該牽涉小朋友。但其實我們都見到,在今日來看,我們見到更多的不是一些政治上的取態,不是一些理論性的東西,而是人生,而是價值觀和道德觀。而這些東西是最值得我們捍衛的。我相信這一場運動不單止衝擊年輕的一波要站出來,我想對一些大人其實都好震撼。

也都有好多老師寫給學生,特別有一些新聞系,傳理系,以及同文化界有關的。這些專業的老師,其實可能他們的科目在社會上面,不以好多金錢或者數字可以來衡量,但是他們就正正在社會上給出好多的力量。我記得有一個新聞系的教授,他寫了一封明信片寄回去給系裡面的學生,鼓勵他們無論這個環境有多亂,有多少人想你去改變你的立場,有多少人想你將真的說成假的,將是說成非,都要堅持去找尋真相,報導真相,因為如果他们都漫不經心的話,好多人就會因此不知道真相。他們甚至會在明信片上寫,他們已經出來工作可能二三十年,畢業了。見得太多職場上也好,或者由這幾十年來的新聞自由或者言論自由的收集度也好,是越來越難的。在學校講的東西,教學生的事,他們都覺得在真實環境都未必能實踐出來。但是在一個這麼無力的環境下,這個老師仍然會叫這些學生堅持。

我們也有郵差送信的服務,有些明信片是寫給現場留守的人士的。見證了好多互不相識的人借用了一個營,又或者是在郵箱認識的,都一起支持住。也都好多寫給學聯、學民思潮和佔中三子的。

四 就算失望,不能絕望

S:其實在後期的時候,我們都有想過一件事,因為覺得整個運動有少少變質,我們都有想過其實我們留在這裡的意義是什麼呢?例如其實二次進攻政總之後,有一刻我們都很迷茫,是不是應該繼續下去。因為站在我的立場上,我覺得是不應該去做一個行為。因為做了整個行為,我們香港人有一句話叫做撩人者賤,也就是說你先撩架來打,怎麼講在道理上都講不通。當然我都好敬佩上前衝的那班朋友,他們真的付出好多。但當這件事過後,我們真的真心問一句,其實我們現在這一刻還要做點什麼呢?我們是不是已經沒什麼意思了?還是如何?

其實那一刻我們大概停了兩日左右,我們停了郵箱之後再重新思考,其實發現我們每個人都有每個人應該要做的事。因為其實大家是用不同的方法去走下去,有的人選擇要主動,有的人選擇在背後做一些理念上面的工作。而我們最重要其實是要做一個散播種子的工作。

直到第二次攻佔過政總之後就有人挂了這個 banner 「就算失望不能絕望」出來。我見到這句歌詞好感動,其實這句歌詞直逼獅子山掛的那句「我要真普選」。因為對我們來說,這句歌詞好講得出我們現在在場人的心聲。我們其實都知道希望是不大的,但是千萬不要絕望,要努力做到自己能夠做到的事。聽完這句歌詞之後,心感覺又有了那種熱血。自己覺得有個責任要完成,而不是到現在半路放棄,說算啦,哇你們這樣做,我覺得我不認同你們,我走啦。我可以不認同他們的做法,但是我都有我覺得這場運動裡面我需要做的事。

五 無悔2014

A:香港人平時可能好怕醜,但是原來真的可以透過一張明信片有這麼多的鼓勵,這麼多的支持,這麼多的關心。

其實我相信好多人的立場都不一樣,或者直到現在,我們至今,80幾個日子,大家都好多意見。但是我們每一個都好 appreciate 大家的付出。因為沒有人需要在這麼冷的時候露宿街頭,沒有人需要,對一樣其實對自己未必有好大影響的事,而可能會被人打,或者被人拉,還有很多白色恐怖、政治逼害。所以在郵箱這8個星期,感受到好多愛。好希望這個精神之後大家都會好主動向身邊的人表達這份愛。

S:不要緊的其實。雖然現在大家現在感覺上面應該要退場了,但是我們最要緊的是保存到這一簇火,將來一定可以蔓延。這個是我覺得的一個信念。民主不是說你一代人可以做的完的事,是要好多代人用好多努力去做的事。所以雨傘郵箱走到最後了,我們差不多都真的要退場了。我們都完成了這一代人可以做到的力量,小小的力量在這場運動裡面發揮出來了。最要緊的是我們這麼多人,這麼多天來幫忙,其實大家都無悔我們走出來過。這個才是最重要的。

A:在寄給未來的明信片,我們見到好多他們對自己鼓勵的說話。有些可能今年是DSE的學生,三年後,他們應該大學差不多畢業,也都應該是他們將會定立自己職場上的那條路,或者自己的理想是什麼。他們都好清楚就算將來自己怎樣都好,遇到什麼困難,都要重新拿出「我要真普選」這份倔強和堅持去對自己。

我覺得這是一件好感動的事。因為雨傘運動的精神是永遠都不會走。這場運動應該改變了我們全部人的世界。我們真的從此都不再一樣。我們不再一樣不是單單在這件事上,而是我們學識到對人,對自己要怎樣關心,要如何堅持去做一些對的事。除了可能很多人給我們的價值觀之外,究竟我們想活出怎樣的人生呢?我看到他們寫給自己的 message 裡面,都提醒到自己。所以我覺得,每天雖然都很累,但是見到他們的一些 message,在他們鼓勵自己的時候,我都暗暗地被他們鼓勵著。

所以我們看到這些明信片都會好希望,特別是寄給未來的,每一次我看的時候我都會深深的祝願和祈禱,希望我們爭取的這些事,真的會成功。香港人真的會有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