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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傘下的生活革命 -以《從廚房看天下》一書看雨傘運動

雨傘下的生活革命 -以《從廚房看天下》一書看雨傘運動

有傘有聚,散去是為了再聚,有人說香港人善忘、政治冷感,但為期七十多天的兩傘運動中香港人表現出來的自律、互助、不分階層、年齡、身份的奉獻與多元精神讓世界亦動容。相信很多人想忘記卻未能忘記,時而過旺、金、銅佔領區,心中亦會重現當時的種種,運動之時每每在佔領區坐下片刻便有人為你送上水、餅干等干糧,甚致是一盒温暖的叉雞飯,還有在炎夏中細心的噴水服務、冰貼,讓人窩心、温暖,完全打破了「香港人情比紙薄」的說法。

佔領不單是一個運動,在過程中亦漸漸形成了一個生活社區。帳蓬處處,還有人每天自發用消毒藥水清潔帳篷、自發的垃圾回收及分類、自修室、圖書館、按摩服務、摺傘班、甚至風力發電、浴室,生活的各種基本需要都由參與者自行奉獻,簡直是一種美好生活的呈現和預演。香港人亦因此停下急速的腳步,看清楚彼此,因此看到對方是一個人和作為人的需要,而不是阻礙著我趕「返工」的「八婆或八公」。

有人說雨傘運動讓社會亂了,但沒有雨傘運動,我們的社會是否就很平安?每天趕著上班賺錢然後供房子,連住在隔壁的是誰都不知道這就是美好生活?佔領時不同人參與在自己喜歡的事情與崗位,這樣的社會豈非烏托邦?但是這種社區生活是否就停留在佔領區?是否隨著佔領區被清場,人群散去,只有成為記憶?有傘有聚,散去是為了再聚,但將會是怎樣一個方式再聚呢?「鳩鳴」是否唯一一個選擇?原來日本早已經歷過類似的過程,「早在1960年,美國提出『新安保條約』,迫使日本與美國結盟,條約中規定只要美日任何一方受到攻擊時,美軍與日本自衛隊都需同時出動。對於當時接受後民主教育洗禮的日本人而言,確實是難以忍受的要求,當時超過數百萬的群眾,包括大學生、家庭主婦都參與到包圍國會的運動中,可是當時的的內閣岸信介一意孤行,並以武力驅散手無寸鐵的市民,甚至當時的一名東大女學生在示威現場死亡。」(賴青松2002: P. 29-30)就如今天香港的雨傘運動,當時亦以清場告終。可能對於現在的香港人很難理解為什麼當時的日本人會對與美國的結盟如此反感,其實就好像現在香港某程度在經濟上以致食物上要依靠中國一樣,有責任必有其義務。世上並沒有免費的午餐的,依賴是要用自由與和平換取的,當時的日本朋友亦是希望國家可以獨立自主,不要被人「掐頸就命」。

當時面對這場運動的其中一名參與者岩根邦雄在這場運動失敗後並沒有被打倒,反而積極參與在當時代表自由民主的在野社會黨,然而,透過參與政治,他發現政黨的與政治的黑暗面,再一次受打擊落選後的他並沒有放棄,堅持社會運動的他察覺到所居住社區中的「主婦連合會」所發起的「十圓牛奶」運動,就是這個契機讓岩根把戰場從政治舞台轉移到生活的革命之中。進行一個為期更持久,同時改變了很多人生活抗爭中,又或者他早就看透本來政治與生活就分不開。

那為什麼「主婦連合會」會發起的「十圓牛奶」運動呢?日本戰敗後經濟蕭條,通貨膨脹之余食物的品貭惡劣,其中牛奶被雪印、明治、森永等大品牌所壟斷而價格偏高,他們的生活和現在的香港一樣,被經濟與大財團壓迫,於是婦女們決定團結起來,直接與生產商購買牛乳,而岩根與他的太太亦在此時機加入,及後更與她們組成「生活俱樂部」,成立之初只能集合到七、八千瓶的訂單,但他們透過無私投入自己的勞力及推動其他有志青年加入成為志願者,將本來在市面上售價十八圓元的牛乳降價到十五圓一瓶,降價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作為消費者,他們開始想像自主的選擇,而不是在別人預設的選擇中選相對較好的東西。

置身於香港的我們,一直滿以為我們有很多的選擇與自由,只要有錢我們便什麼都能買,能吃到各國的菜色、買到大屋、買到名車、買到健康。我們以為在超市中洗頭水、零食有數十個牌子供我們選擇就代表是自由,可是其實這一切一切都是被設定的,背後都是那幾個大財團,直至有一天有某某牌子的咖啡都被發現有三聚氰氨、某某牌子的油被發現是地溝油,我們才忽然發現我們日用品中添加了多少有害物質。作為一個一般市民的我們又能看透多少、拿到多少資訊、得到多少知情權?

過去與現在香港人都相信只要經濟發展,我們就可以過好生活,相信香港是一個自由經濟的地方,只要勤奮努力就會有合理的回報,直到領匯出現,趕盡殺絶大部份的小店,直到地產霸權把我們迫到連安身立命的地方也方也沒有。

面對這些困境,早在1960年就開始默默革命的婦女能給我們什麼啟示呢?她們沒有走到街上,也沒有做過抗爭,可是他們從自己的生活開始做改變,「十圓牛奶」運動在大品牌的壟斷市場中提供了牛奶廠生存的空間,把關心自己生活的婦女凝聚在一起,重奪自己的生活主權。過程並非一帆風順,市場上的既得利益者利潤受損又怎會輕易放過?「生活俱樂部」受到各式各樣的阻撓,而人們對便宜了三元的牛乳質量亦有所質疑後,於是他們便對「什麼是牛乳」進行研究,經過共同研究,婦女認識到什麼是牛乳,什麼是「加工牛乳」,從認識不同食物的加工、制作過程,透過深入的探求與實地考察,他們了解到他們與牛乳廠合作的才是真正的牛乳,而不是市面上出售的「加工牛乳」,他們不只是留在家中研究,而是走進生產牛乳的工廠了解,鑽研那些本來不熟悉的名詞,了解真相。在香港這樣忙碌的城市生活,又有多少人願意花時間去了解的?

牛乳只是開始,從「生活俱樂部」到「消費合作社」,消費者從以前被動地接受市場上的貨品變為主動的尋找自己需要和喜歡的東西,他們透過遊走日本各地,尋找自己需求的豬肉、遊佐米、魚,詳見賴青松先生的「從廚房看天下」一書。

合作社亦代表著身份的改變,「消費者」一詞不再足以形容他們,因為他們是一群為自己的生活需要而「合作」的人,包括社員間的合作,購買者與生產者之間的合作,同時生活合作社不單為自己的生活自主負責,更為他們身處的環境負責任,為了保護河流,他們推動不使用合成洗潔劑而改用以費油做的手工皂,甚致想推動地方政府禁止使用合成洗潔劑。可是地方議員沒有聽取合作社的意見,認為她們只是婦仁之見,因此婦女們為了聲音能到達議會中,她們甚至以參選的方式走入議會。她們克服萬難,包括當時社會對家庭主婦留在家的期待。

反觀現在的香港,我們現在的生活每每受廣告、身邊的人、大環境所影響,我們對我們所食的食物、所穿的衣服、所用的塑膠產品都很少了解。因著要生產塑膠,多少生產者因著單一種植而生活在貧困中!甚致我們以為安全的食物、用品是否真正的安全亦從來沒有深入研究過,其實我們的選擇是商家已經幫我們選好的,只是讓它以不同的方式、形態呈現在我們眼前讓我們以為有選擇而已,就如假普選不是選擇一樣。想一下我們在金鐘佔領區與旺角佔領區的差異?我們在金鐘只能食到大家樂、麥當奴、肯德基等大財團大同小異的套餐ABC,而在旺角我們還可以光顧小店,可以「食串魚蛋,嘆車仔面」,當這些都消失的時候我們就真的不只沒有選擇特首的機會,真的連碗面都不能選擇了。

大財團之所以可以成為大財團,其實是每一個市民每天的「光顧」所至,所以我也深切期盼雨傘運動的精神不單單停留在佔領區,我們把我們的鈔票成為選票,讓我們把雨傘精神落實在每個生活環節的選擇上,投放時間在了解我們的生活環境以及共同取回生活主權上,可能政治的改變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可是我們其實我們是透過改變生活而推動社會的改變的!

感到香港已在慢慢甦醒,你想成為被社會建構的一部份,還是成為一個建構社會的一部份?

參考書:
賴青松(2002)從廚房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