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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與離開藝術與藝術教育的場所

2004年12月18日到北京首都師範大學參與「InSEA2004亞洲地區會議」,這次是我第二次出席藝術教育的會議。藝術教育的討論及研究,對於一個藝術工作者及藝術行政人員來說,實較為疏離;而且,在研討會上或多或少都會遇上讀書式的發表,或是借助無數哲學詞彙堆砌出來的論調。不過,舉辦或參與交流的意義,應該著眼於聚集不同領域的人們,就同一件事情發出聲音,以及聲音的交換與撞擊。即使是最唸口號式最形而上的發表形式,在拆解到最原初的邏輯與基調後,應該還可以帶出一點的訊息來。訊息,是來自不同地方的。交流會依然舉行的原因,或許就是因為它凝聚了來自四方八面不同的分析角度及最新的訊息。

立一點望四方

香港,只是一個城市,一個細得可憐卻不斷創造奇蹟的城市。香港人彷彿不自覺地把城市的範圍延伸至國度的界限,把城中的一些小事化為比海嘯更巨大的風浪。香港又是個對外開放的地方,但整個藝術及藝術教育大環境又彷彿很少接收到外來的資訊,這實是個有趣的現象。香港的教育制度及藝術課程正在醞釀空前改動,前線美術教師看來有點措手不及。這當然是因為大環境直接影響到小教師的生存空間及生計,但從另一角度觀看,這可能是因為教師的視野長時間只局限於學校或校網之內所致。倘若我們願意走前一步,眺望一下香港以外的地方所發生的事情,教師又會不會對眼前的境況有不同的看法?

主要在是次「InSEA2004亞洲地區會議」發表論文及參與會議的,都是來自中國內地、台灣、香港、澳門及日本等地的藝術教育學者或美術教師。各地對於藝術教育的看法均持不同的取向。中國內地受政治與歷史環境影響,藝術教育的推廣較遲起步,現在所提倡的相對較為傳統。又因中國地大物博,地區與地區之間的社會、經濟及文化環境均有較大的差異,以致所面對的藝術教育問題遠比香港來得巨大,甚至連最基本的美術課堂時數、內容及器材的落實與否,都是中國藝術教育學者所關注的課題。至於台灣,同樣受政治環境因素暗暗牽引,台灣本土意識及文化承傳直接滲透於美術課堂裏。會上各台灣學者所提倡的主調,大都是傾向推介教師需要著眼於當前的社會環境及這一代學生所接觸的文化元素,從而調整其美術課堂的內容及實踐形式,這強調了個別地區或社區的特色及學校或學生背景因素。不過當然,台灣本土藝術教育的大環境是否向這個方向發展,則不一定能在會議上若干篇論文裏反映出來。回看香港的藝術教育狀況,前線美術教師又可否借助其他地方的經驗打造一個切合香港、適合自己學校的美術課程?

取一本關於方向的經

無論發表論文時採用的詞彙,或是論文集內的字句,不時都使用到一些較專有的名詞。像我這樣不熟悉藝術教育理論及各地藝術教育發展歷史與思潮的人,要概略地理解當中的詞彙及概念,都已得花一點時間與精力。然而,部分用來解釋這些詞彙的文字,又是另一堆具哲學意味的字眼,情況就如查英文字典時,發現字典會引用一些更艱深的英文字句來解釋一個陌生的詞語。如果連最基本的概念都沒有,我又如何可以理解學者及前線老師們的思路?可能,即時面談與交流,是最直接及最教人印象深刻的溝通方法。分組專題研討時段裏,不同的主持人有不同的做法,但都有互動討論的機會。在交流之時,我感十分慶幸聽到有人提問,因為這代表不完全聽得懂的不只我一人。另一方面,不同社會環境下產生出來的產物會有不同,台灣或香港學者討論某些概念,很可能在中國內地,根本是沒有這東西或概念,或命名不同的。所以,聽不懂原來一點都不奇怪,也正因為文化與社會的差異,才得聚首交流一下。

可是,每次我聽到前輩級的藝術教育學者分析美術課堂或藝術活動之時,都驚歎他們可以抽絲剝繭地將教學活動中的各個部分仔細地拆解及分析,還可以套用這個那個教育理論來評論或提供意見。學者,果然是學者。但回到美術教師的身上,他們是不是也應該學習這個思考的方法,以反思及改善自己的教學水平?我並不是一個美術教師,很難判斷一個受過師資培訓的老師是否應具備這種能力,亦很難衡量要掌握這種思考的方法到底有多困難。不過,倘若教師能朝著這種反思的角度,不斷審視自己的教學,那相信應是件好事,姑勿論教學環境能提供多少支援。

不是光說就能教藝兩全

友人因在會議上認識了中央美術學院的老師,那就即興地相約到遠在東四環外的中央美術學院。學院地方很大,容納的學系除傳統的國畫、雕塑、油畫、設計、數碼媒體外,更新近成立了藝術教育系。藝術教育系的兩位老師殷勤地帶領我們參觀各系室後,就請我們與該系的研究生交流一下。那裏的研究生,是來自中國內地四面八方的藝術家。他們說,內地到處到是藝術家,美術教師多具備專業藝術訓練。然而,他們漸漸發覺,普及美術教育的目的不在於培養專業藝術家,所以,他們認為現時內地的美術教育傾向有調整的需要。無疑,內地的藝術教育是較為傳統的,多因循師徒式及樣板式的藝術技藝訓練。反觀香港,有部分美術教師能走在較先進的位置,發展傾向互動的學習模式,讓不同能力的學生能在藝術範疇內發揮其個人能力,而非千人一面地走向單一的美術訓練。可是,香港現職美術教師不少都感到自己需要進修,尤以小學教師為甚,進修的不一定是教育方面,而在藝術專門方面。台灣的徐秀菊老師及蕭耀華老師在會議上發表的問卷調查中,同時發現台灣地區國小教師亦多傾向進修藝術專門科目。國內的教師覺得需要進修關於藝術教育的科目,而港台的教師則唱反調。那到底說明些甚麼?

藝術家取向的教學模式不一定適合所有的學生,而藝術家亦不可以取代美術教師的角色,這是已被肯定的看法;但美術教師光設計課程引導學生創作,而欠缺一種對藝術的熱情及觸覺,又是不是可以接受的呢?要讓學生對美術課題產生興趣,除了視乎美術教師的帶課能力外,很可能就要教師本身對課題,對美術有興趣,有追求。教育是人對人的事情,身教遠勝一切,教師的即時反應及感覺,學生是完完全全感受得到的。所以,中央美院研究生的苦惱,其實是他們發展優秀藝術教育活動的基石;而香港教師其實應好好把握香港這個多元開放的大環境,發展一套具本地特色的美術課程。

進入與離開藝術場所

除了參與是次會議外,我還到過中國美術館參觀「第十屆全國美術作品展覽」及踏足「七九八工廠」藝術區,了解前者能代表中央標準的藝術形式與面向,亦發現後者民間自主具活力的藝術場所。美術教師很多時都會帶領學生參觀藝術展覽,但藝術展覽或藝術場所對於美術教師或美術教育起了怎樣的作用?站在藝術工作者的角度,觀看展覽的目的,除了是了解當地藝術作品的水平與取向之外,其實亦是審視展覽背後的藝術標準,推敲當地的藝術生態環境的特色,從而審視自己的路向及所屬地的藝術環境狀況,而不光是欣賞或讚歎國內藝術家繪畫技巧或模仿能力之高超。又反一反過來想,美術教師在評鑑學生作品之時,不是應持這種參觀展覽的態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