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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改編電影《推拿》──無光世界的解放與抑壓

文學改編電影《推拿》──無光世界的解放與抑壓

中國第六代導演婁燁的電影《推拿》,趕在第38屆電影節的尾聲與香港觀眾打個照面,於4月6日在香港文化中心大劇院上映。該片入選今年柏林電影節,獲得傑出藝術貢獻銀熊獎,故事改編自中國著名現代作家畢飛宇的同名小說《推拿》,[1] 透過「沙宗琪推拿中心」,將一個盲人的日常世界呈現出來。若將小說與電影對讀,就能看見婁燁改編有明顯的所指,推倒了「盲人」題材輕易被歸類為引起憐憫的煽情片前設。(內含少量劇透,慎入)

無光世界的眾生相與情欲解放

婁燁的《推拿》改變了小說中的敘事策略,抽取小馬為重點,描繪沙宗琪推拿中心裡的無光世界。相比起小說中以每位盲人按摩師(特別是王大夫及沙複明)為單元的刻劃方式,婁燁直接把年輕的小馬投進推拿中心裡,然後讓觀眾從他的視覺,參看這無光世界的眾生相。電影裡的多人的場面不少,較少是一至兩個盲人獨處的畫面,這種安排把按摩中心這生意場的忙碌,以及盲人們習慣集體生活的情狀呈現於觀眾眼前。更值得注意的是,這種安排把小說中佔有相當份量的對盲人群體印象的描述置換成映像,可算是非常成功的改編。

而另一重要的是,婁燁放大了王大夫和小孔、小馬和小蠻之間的情慾關係,同時亦將盲人與盲人之間近乎暴烈的身體接觸給展現出來。很少電影接觸盲人的性慾部份,而偏偏就是情慾能把有光與無光世界之間的差異給扯平。

畫外音與弦外音

電影一直有一把無高低起伏的女性聲音作為畫外音,她成為了全知的敘事者,並在故事開首,說出所有演員、工作人員的姓名,免去了credit scene。沙宗琪推拿中心的盲人話語不多,這把畫外音似乎就擔負了「言說」的重任,代為敘述畢飛宇在《推拿》序中所指的屬於盲人的沉默。

或許觀眾會嫌這些畫外音喧賓奪主,然而,小編認為這正是所謂「正常人」與「盲人」之差別。小編在此舉電影中的例子以說明之。電影中保留了小說裡金大姐偏愛小莉,分配食物不公的片段。前台員工高唯向盲人大夫們大聲清點小莉飯盒裡的羊肉數量,一邊清點,鏡頭便一邊搖移拍攝大夫們的表情。他們一直以來的自尊,面對健全人金大姐的保護膜,似乎也隨著這場「畫外音」而崩塌。是的,盲人看不見,他們需要聽,聽覺甚至是他們形構外在世界的重要通道。婁燁加重了畫外音,亦正是將這項差別置於觀眾面前。

POV鏡頭vs 光與無光的辨証

前文說小馬是電影中的主線,小編認為這種改編有其原因。小馬是位後天失明的青年,因小孔的出現而受著慾望困擾,漸漸把他一直以來用以安慰自己、隔絕自己於世界之外的生活秩序打亂,後來在一次打鬥中小馬竟然回復了些許視力,世界從黑色變成了忽明忽暗,他看不清楚,卻仍然享受這種奇特的觀看世界的方式。電影中以POV鏡頭處理這樣的特殊情況,除了特別以外,尚且成為了光與無光的辨証。

人們大抵以為盲人終其一生就是要與正常人變得一樣,極力進入有光世界。然而《推拿》卻強調並非如此單向──有光與無光,真的如此絕對?小馬突然可以看見,他看見了朝思夜想的小孔,看見了對他有意的都紅,但最後,他卻選擇與小蠻一起離開。小馬希望離開「盲人」的定義,卻也不投入「正常人」的圈子,他最終還是開了間私人的推拿中心,繼續他的本行,繼續他那沒有人知道的半盲半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