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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dden Agenda:交到租,然後呢?

Hidden Agenda:交到租,然後呢?

(獨媒特約報導)你上一次購票入場看band show,是甚麼時候?

上星期一連兩日的「INDIE IS DEAD?」音樂會為獨立音樂表演場地Hidden Agenda(HA)籌款,應付高昂租金。驟眼看又是一貫的故事情節——九龍東發展,工廈租金急升,獨立音樂被逼遷,音樂人艱苦經營,生存空間不斷萎縮......元凶直指地產霸權。經營6年,HA創辦人之一阿和看到的,不只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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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租與佔領行動

HA起初是賣樂隊產品的品牌,2009年阿和與友人忽發其想搞live house,便立即租下千多呎的band房,成了第一代的HA。之後業主賣盤,HA辦了一場音樂會籌錢搬遷,搬到了第2代,又因業主被地政處控告違反土地用途,要再次搬走。3年前搬到現址永富工業大廈,租金雖然由第2代的$10,000大升至$25,000,但總算捱得住。不過,3年合約剛滿,業主要求加租至$35,000,HA再度遇上難關。

加上3個多月的佔領行動,對HA生意打擊很大,觀眾睇騷意欲大減,很多節目都被取消,每個月HA只餘下4場演出。阿和說,冰島著名樂隊Bang Gang於10月1日的演出,本來預計會賺錢,但結果只有80幾人入場,與預算中的200人相距甚遠,「又蝕」。

HA在生意低潮遇上加租,Ni.ne.mo主音Tedman得知後籌辦是次「籌旗」音樂會,隨即獲獨立音樂圈一呼百應,1日內便完成籌備工作,找到25個單位演出,全部不收報酬,收益全部撥捐HA。阿和說音樂會完全是自發,並非由HA主辦,甚至沒有在HA的Facebook專頁宣傳。他形容,HA與樂隊的關係是「我爭你、你爭我,你還俾我、我又還俾你」,一份不求回報的人情味,在這場音樂會中表露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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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這關,又如何?

音樂圈義務拔刀相助,觀眾反應熱烈,阿和相信這關能跨過。但是,跨過了,然後呢?由第一代至第三代,HA不是第一次靠「籌旗」渡過難關,「如果我搞到落去,但以後仲要過咁嘅生活,其實我覺得對呢個live house都好唔公平。」經營HA 6年,阿和看到的是本地樂圈根本無力支撐這個小小的場地。

HA位處偏離商業中心的牛頭角工廈,沒有嚴格規矩守則,甚至不一定收場租,「一班人捱義氣,冇收入的騷唔會出糧,難搞的騷會主動幫手」,為了做喜歡的事堅持著。有些人認為「獨立」就等同「冇錢」,必然要「捱窮」,阿和絕不認同,「有一種人覺得indie唔需要收入,只需要大家一齊搞。交唔到租?大家夾錢!下個月搞唔掂,大家又夾錢啦......我覺得呢個唔係叫『獨立』。『獨立』係包括獨立去營運,香港好多人搞『獨立』嘅嘢,就係一班人不斷付出,但我覺得我哋提供服務、表演,係應該有人工。」台灣live house文化成熟,知名獨立音樂場地The Wall不會替知名度低的樂隊辦音樂會,而且場租收費不菲,「唔會因為獨立,價值就平」。

HA經常籌辦外國樂隊演出,這事並不簡單,因為外國樂隊越洋過海,搞手要維持成本,必須以巡迴形式舉辦,要與其他城市協調,台灣、上海、北京、日本等,須認識每一個地方的搞手。阿和經驗豐富,早已建立完整網絡,他說在外國能有如此網絡的人,都能以此維生,「我在馬尼拉的partner成日計賺幾錢,我就喺度諗點樣唔洗蝕,溝通唔到!」

要人「捱」,不是必然,「觀眾、樂隊鍾意呢個地方,理應支持呢度,至少俾呢度出到糧,有個生計,唔可以剝削任何一人的生活」,這是他未來目標,如HA的伙伴繼續是「純粹幫忙」,他寧願「執咗佢」,不想再消耗別人時光,「好多人已經幫咗手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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冇音樂、冇樂迷,有咩用?

可是,這些年下來,阿和對香港音樂圈已失去信心,「近年音樂圈睇落去好似百花齊放,其實只係上面嗰浸百花齊放,indie都係冇乜起色」,「可能好多樂隊出騷、搞騷,佢哋出碟嗰日咪多人,過咗咪又係冇人睇,好唔健康。」他覺得,撐了6年,已完成了一個使命,「場地喺度冇用,成個氣氛唔得,大家純粹當睇騷係娛樂,音樂唔係生活一部份,十年、廿年、三十年都係咁,其實我覺得冇咩用」。

要吸引觀眾入場,也極不容易,「要用好多腦、搞gimmick」,製作精美海報,甚至連門票也要花心思設計。今個月HA舉辦美國音樂人Tycho的演出,門票附上精緻的膠片可作收藏,「人地(其他城市的演出)張飛一張白紙幾隻字」。阿和坦言「不甘要做到咁樣」,喜歡音樂的人應該自然會來,不用推銷,「音樂唔應該係咁」,「live house靠音樂先可以生存,冇觀眾、冇樂隊,我哋就生存唔到,唔係話我有錢就可以維持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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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模教育制度下的產物

香港音樂生態的問題,阿和歸咎於教育制度。他指現行制度下,大家學的東西一樣,只重視古典音樂,扼殺了發揮空間。他說,諷刺的是,連北京都有幾間音樂學院,號稱較自由開放的香港卻缺乏音樂教育,「香港政府一路唔想呢樣嘢發達,就係唔想你識咁多嘢,外國好多出名band係鬧政府鬧到九彩」。

在經濟效益至上的香港,很多人學音樂只為考取證書裝飾履歷,真心想玩音樂的,在這樣的教育制度、政經結構下,面對重重壓力,沒有發展空間,被冠上「搵唔到食」的罪名,多少夢想只能以業餘性質默默進行。「觀塘有幾千隊樂隊,又如何?」,阿和說歐洲一些地方可能只得幾百隊樂隊,但當中有百多隊是有名的,香港的樂隊難以比擬。

阿和認為傳媒都有極大責任,內地、外國音樂雜誌寫樂隊,會問關於音樂的尖銳問題,讓讀者認識樂隊,但香港傳媒只談吃喝玩樂、影靚相、著靚衫,渲染「明星」、「rock star」的刻板形象,讓人忘記了音樂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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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撐,就出嚟撐

縱然悲觀,阿和強調在HA幫忙的人的想法最重要,如果大家想繼續經營,便會繼續。他說,這6年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和一班朋友,是最為重要,感受工作團隊「連埋一線」、不用說出口的默契,叫他最有滿足感。訪問中他不斷強調「好驚人俾光環」,HA其實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說不上是甚麼殿堂、聖地。

那麼,獨立音樂真的無力回天了嗎?阿和這樣回答:「喺好多樂隊心目中就死咗好多年架喇!其實Tedman都覺得indie is dead,唔dead就唔會咁樣啦。或者係一個週期,有起有伏......但我唔想只係得幾個人去捱,成件事點樣先靚?好似佔領行動咁樣,唔係兩條友坐係條街,係一百條友,望落去先精彩!」

宣傳海報上問「Indie is dead?」,一個答案是「Yes - Go fuck yourself」,阿和同意:「如果你覺得indie is dead咪go fuck yourself,但其實好多人話indie is dead,都仲出嚟撐」。所以,你可以選擇另一個答案「No - Come to the show」,「你覺得音樂圈應該撐落去,大家就一齊出嚟撐,就係咁簡單。有私心唔緊要,你要真普選、你要乜乜乜,大家唔同唔緊要,出嚟撐咗先。」

音樂圈的生與死,音樂、觀眾、場地三者缺一不可。作為樂迷,至少選擇就是力量,別再哀悼,讓音樂成為日常。

訪問:劉軒、梁泳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