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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願倒錢落海的悲慘世界——論香港政府的國師芝加哥學派(七)

寧願倒錢落海的悲慘世界——論香港政府的國師芝加哥學派(七)

兩年前,筆者參加過關注土瓜灣重建的民間組織「維修香港」一些活動,走訪過幾楝唐樓,直面基層居民的苦況。但怎也想不到,在這個遭市建局和地產商千方百計巧取豪奪的舊社區,竟藏著一個孤苦伶仃、活得像畜牲般卑微的老人,悲慘程度直逼第三世界的貧民窟。

據說,香港是一個多年來都有豐厚儲備的現代化城市。

「維修香港」的義工表示,該名63歲獨居長者,以1700元租住「可能是土瓜灣區最細的劏房」。過去十多年,伯伯住過不同劏房,但由於年事已高,找不到工作,他只能靠綜緩及僅有積蓄過活。手上的錢越來越少,在居住權嚴重缺乏保障的香港,如果不想訓街,最終只有 20 多呎的「廁所單位」 這種選擇——就正如樓價飆升,一般人上不到車,被迫轉去買納米樓。一切交由市場做配對便最有效率,有人願打,有人願捱,在王于漸、雷鼎鳴這些芝加哥學派學者口中,是再合理不過的事。像新加坡那樣打擊「鞋盒屋」,規定發展商不能興建太多細單位,便叫做「扭曲市場」了。至於保持市場所謂自我調節的效能,甚麼人從中得到最大、最多好處,他們便不會多談。

由於伯伯的慘況備受關注,相信在熱心人的幫助下,情況會有所改善。問題是,與「廁所單位」環境一樣惡劣的個案比比皆是,伯伯就算搬走,下一個住客又會搬來。而且,受到疫情無了期、中美脫鉤、全球經濟下滑、人口老化等不利因素多重夾擊,本已朱門酒肉臭的香港,抗逆力進一步削弱,可以預期,路有凍死骨的慘事陸續有來,甚至成為普遍現象。

民不聊生,政府當然要負上最大責任,但除了罵她、批評她,我們還有甚麼值得追究呢?香港的深層次問題,除了政治上無民主,還有哪一些結構性毛病?

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史迪格里茲(Joseph E. Stiglitz)最近提倡progressive capitalism,指出政府的功能主要有四個。

(一),progressive capitalism仍以自由經濟為運作核心,但政府必須對市場適度規範;
(二)提供基本公眾資源,例如教育、健保;
(三)建構有效的社會保護網;
(四)補足自由市場機制下的缺口,例如幫助民眾拿到助學貸款、企業融資。

他指出,人民需要透過工作來獲得尊嚴與成就感,只要政府能發揮上述四個功能,制定更公平的機制,就能夠讓每位國民獲得基本保障。

就以伯伯為例,他之所以落到如此境地,一大原因,是政府長期縱容地產商竭澤而漁,囤積居奇,使香港的城市規劃嚴重失誤,屢犯大錯——這方面,芝加哥學派一直從旁協助,提供理論支援,使政府的放任市場行為,在部分人心目中形成公共政策的合理性。城市和郊野空間原本是為了讓人活得像一個人,現在就淪為大富翁式的金錢遊戲,令不少老seafood得到收成期的種種好處,年輕人就苦無立錐之地。

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史迪格里茲所講的社會保護網,在香港根本就脆弱不堪。伯伯的慘況,其實是主流經濟學者口中讓市場自行調節多年的其中一個結果。據雷鼎鳴自己向另一個行家透露,1993 年港英政府打算推出『隨收隨支』形式的『老人金』,但在 1994 年 9 月,包括雷在內,有 78 名以經濟學者為主的學者刊登聯署反對,改變了輿論方向。結果,政府在 1995 年 1 月宣布放棄計劃,同年 3 月要立法局敦促政府設立強積金制度。

如果香港有完善的安全網措施,伯伯不用擔心一個仙都無,至少可以負擔好少少的居住環境,如此不人道的香港慘況又怎會出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