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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殺手的告白》讀後三感 -

英文原名:Confessions of an Economic Hit Man
作者:John Perkins
出版社:時報出版
ISBN:978-957-13-4584-0

是經濟援助還是經濟侵略?

筆者曾在兩年前於網誌提及此書,有《亞州週刊》主筆南方朔的詳細介紹與評價,請參考《美國訓練的「經濟打擊手」》一文。自從那時起,我每次逛書局都必定留意有沒有此書的中文翻譯本,兩個多星期前終給我找到了,譯名叫作《經濟殺手的告白》 (註一)。正如南方朔的介紹,此書是一個過來人講述美國如何進行經濟侵略,當中你可以看到發展中國家面對的困局,美國步步進迫、無法無天的手段,以及深山部落面對大企業的無助。此文將以此書的觀點看一看美國及受期操控的國際機構對發展中國家的援助,究竟實際上是怎樣的一回事。

美國對很多發展中國家都有資金援助,或者透過如世界銀行等機構提供貸款,以協助發展中國家之基礎建設。一方面,我較早前在《不公平咖啡 - 歐美懼怕非洲?》中提及經濟援助不時附有不合理條款,另一方面《經濟殺手的告白》一書還指出美國從中令別國臣服的詐騙:刻意誇大經濟發展數據,說服發展中國家及國際機構接受超越實際需求的工程,最終令該國陷入永久負債的困境,在各種國際事務都要聽命於美國。同時,由於美國企業接手絕大部份工程,資金其實還是在美國周轉 (註二),還要加上別國對發展中國家的援助及貸款的利息。在部份國家,美國更為求達到目的而支援獨裁及殘暴的政權,或扶助當地貪污勢力,鞏固不仁主政者的政權,只求美國獲得最大利益。

落入陷阱的國家,只好長期利用世界銀行等機構的貸款及不同國家的援助金償還美國欠債,同時餘下的款項則機會全數用以支付美國企業的工程費,實際能用於改善人民生活環境、解決最迫切需要的資金就少之有少。舉例,厄瓜多爾政府每一百元的收入,就只有二元五角用於衛生、教育,其於的都落入美國或當地貪污政要手中。

書中越看到後面,就越發現有沒有「經濟殺手」的存在已不再重要,因為整個體制最根本的是建基於企業與商人只顧爭取自身最大利益,為求賺錢不顧別人生死,以及美國政府使盡手段極力擴張勢力的野心 (註三)。「經濟殺手」或許在開初確立了此模式,或一直助長此侵略,但更根本的是人的自私及野心。

美國政府及商人的行為固然令人憤慨,但更令人擔心的是我們的祖國,以及我們自己。當部份中國人民逐漸富有,以及擁有更多權力,就越來越多人只往錢看。從前是外地企業來中國設置血汗工場,但近年越來越多的是國內富有商人在國內設立血汗工場,欺壓同胞。可以預見,如果情況不改善,這種心態一方面會不斷加劇中國的貧富懸殊,同時會漸漸向外延,甚至可能成為美國的翻版。我們中國人可以尋回孔孟的君子之心及善四端嗎?

回到主題,上述的情況只限於國家政府接受美國的利誘,並落入無底陷阱。對於看穿此把戲的國家,美國又如何對付?下文再談。

是世界警察還是正牌爛仔?

上文談過美國的金權政體如何引誘其他國家落入其陷阱,但是也不是所有國家元首都是貪汀圖利之徒,美國怎樣對付不合作的人呢?在香港未有廉正公署之前,警察被稱為「正牌爛仔」,行徑令人討厭。而現今的國際舞台上,美國常以「國際警察」自居,但實際上可能其實只是一個國際級的「正牌爛仔」。

以 John Perkins 的叙述,美國的經濟侵略分幾個層次。最低層的是前文提及的利誘,以合法或非法的利益將別國收歸為美國帝國主義的棋子。如果種種利誘都不成功,就會進入第二步:中央情報局加入。中情局的做法主要有兩種,如果該國有一定親美勢力的話,就會煽動民眾推倒該領導人;如果該國親美勢力很弱,就會進行暗殺。這些受針對的領導人不一定是反美或共產主義,就算他們只是不願意成為美國的棋子,希望建立平等的國與國關係,都會成為目標。例如包括厄瓜多爾的前總統羅爾多斯及巴拿馬前總統杜里荷,兩者都是主張保衛國家資源及自主,不願意加入大美帝國,最終分別在直升機及飛機墜機「意外」中喪生。由於中情局手法殘酷,作者直稱他們為
「豺狼」。

暗殺也不一定成功的,當豺狼失敗後,更嚴重的行動將會展開 —軍事入侵。你也許聽說過伊拉克無理入侵科威特,但其實在此之前,美國就同樣地無理入侵巴拿馬。那時繼任杜里荷的總統諾瑞加態度與前總統一樣強硬,無意將境內的巴拿馬運河擁有權讓給美國,並與日本公司合作建造新運河。對於美國而言,巴拿馬是一個「教而不善」的國家 — 殺了前任總統,你還是不聽話。那麼,就只有出動更強的手段,密集轟炸巴拿馬,同時禁止傳媒、觀察員及紅十字會進入轟炸地區。美軍不斷火化及埋葬屍體以消滅証據,而獨立人權組織則估計死亡人數高達三千至五千。更過份的,是將諾瑞加帶到美國受審,並判他在邁亞密監獄服刑四十年。同時,美國又重新扶植杜里荷上任前的主政傀儡政府的家族阿里斯家族上台,重新掌控巴拿馬運河。

同一樣的情況,在伊拉克亦發生了。美國華府多番努力都無法在薩達姆身上取得利益,不如鄰國沙特阿拉伯一般容易對付,結果又同樣以軍事行動作最後手段。經濟侵略的目的為控制該國的天然資源、堆砌龐大工程項目及取得政治利益,這一切都可以在戰後達到 — 尤其是因為戰爭破壞大量基建,美國更可以取得更深入的控制權。

以上種種行為,是一個「國際警察」,還是一個「正牌爛仔」?
現在有沒有國際組織可以監察、甚至審判美國?

是邁向摩登還是文明倒退?

《經濟殺手的告白》同時提及熱帶雨林居民的真正需要,下文將略作簡介。當都市人認為文明生活就應該是高樓大廈與冷氣間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別人的真正需要是甚麼?

此書作者由大學時代開始就間中參與原始文化探訪,每到一個國家也會親身去體驗當地人的生活。他積極了解別國文化的心,甚至連激進份子領袖也欣賞及邀
請與他對談。在他嘗試將自己從帝國主義脫離時,他開始舉辦前往熱帶雨林的體驗團,與當地居民對話、了解,漸漸組成了「夢想改變聯盟」(網址:dreamchange.org)。在他的經驗當中,我們看到我們所謂「森林原始人」的真正需要,以及我們及不上的文明。

熱帶雨林對於地球而言是環境平衡的僅餘基地,對當地人而言是唯一的家園,但石油公司而言則是賺錢的寶庫。他們運來一車一車的重型機械,斬去樹林,設立他們的基地。「山高皇帝遠」,開採者絕少理會自己國家的環保及衛生習慣,垃圾污染土地,廢水及油污污染河流。在森林中生活沉悶,就以打獵為樂,獵殺熱帶雨林的稀奇禽鳥是他們無窮的樂趣。

對於活在都市的人而言,在熱帶雨林的生活是難以想像的。沒有穩固的樓房,沒有防蚊變備,沒有冷氣,沒有電力,沒有電子儀器。這樣的環境,能生活嗎?

但,請聽聽當地居民的聲音。他們不需要都市人的用品,不需要都市人的生活模式。他是希望能繼續在健康森林中生活,希望有清潔的河水,希望每天早晨還能聽到雀鳥的叫聲。

這種堅決與自然共存的心,是每一個都市都及不上的。我們每天消耗的電力,使用的即棄物品,都在破壞地球。每一個都市人,不能否認他是破壞地球的一份子。一班自認為文明的人,去強迫保護環境的人參與破壞環境,這是那門子的文明?

當都市人將自己的生活習慣加諸別人身上時,有問過別人嗎?
更甚者,披著「改善他人生活」背後,開發雨林的真實目的是甚麼?

《經濟殺手的告白》的確是很值得看的書,雖然只是一本自傳,但是其經歷及內心的爭扎足以媲美一本小說。有如小說般殘酷的情狀正在發生於我們的世代,我們得先了解,再反思,繼而行動。

註一:「經濟殺手」的翻譯是比「經濟打擊手」更準確,因為「Hit Man」是解作「殺手」,不應直譯「打擊手」。但是之後將「Confessions」譯作「告白」則個人認為不夠貼切,譯作「懺悔錄」會更佳。

註二:書未作者提到現時整個經濟侵略是建基於一個很重要的事實:美元是國際標準貨幣。由於美國是唯一有權發行此標準貨幣的地方,所以才可以不停放出機乎沒有可能完全回收的債,讓美國負債六兆之巨。他提出有一天如果石油出產國停止用美元交易,改用其他貨幣 (如歐元),或有一兩個主要債權國(如中國及日本) 要求美國立刻以外幣償還欠債 (則兌現債券),美國經濟就會陷入重大危機。

註三:這種商業與政府共同合作進行經濟侵略的利益集數,作者稱之為「金權政體」。

註:轉載自死火手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