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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之情六十載

玻璃之情六十載

這天正下著大雨,「大興玻璃」店內只開三兩盞燈,微暗;帳篷也給拉了下來擋雨,招牌被遮了半個,更暗。若不是刻意留神,當你行過大圍積富街時,或許你會因看了《飲食男女》而去吃豬腸粉,但豬腸粉店旁邊的殘舊玻璃鋪,卻很易被忽略了它的存在。老舊和狹小的鋪位由寮屋修建而成,在這不起眼的角落默默佇立了數十載,一直為客人製作各種玻璃器具,例如浴室的鏡面或是西班牙別墅專用的半月形窗玻璃等。 這東主正默默靠累積了幾十年的手藝,養活自己一家。無奈這年暑假,強權卻突然來襲,令本來想低調默默工作的廖啟能,無奈踹息。是要向強權屈服嗎? 還是要做大衛,迎戰哥利亞?

學藝三十年 行業漸式微

廖啟能是典型的老香港人,五十年代已在積富街這個位置經營玻璃事業,未結婚以前,一個人食、住、工作全在這不足五十呎的鐵皮鋪內。廖啟能還愛保留舊有香港人改名的習慣,將名字縮短為「廖能」,是那一代人很流行的做法。廖能如今已八十多歲,近年已退休,鋪頭就如舊式手藝般,一代傳一代,交由家中兩位男丁主理,長子廖錦文、二子廖錦明現在是玻璃鋪的繼承人。

訪問當日,二子廖錦明正用心地以圓規刀在十多吋的玻璃上劃下刀痕,再用一把原子筆般大的小銼敲打那圓形的部分,最後成功在玻璃上打出一個圓洞來。看似簡單的工序,其實下過多番苦功才練成,廖錦明一邊敲打著玻璃,一邊向記者解釋。「打玻璃是要適當的力度,一不小心可能就會令整塊玻璃報銷!我最誇張試過做一單生意打爛左五塊玻璃,真的會蝕本!」他苦笑道。

廖錦明在十一、二歲時開始便跟著父親學習這門功藝,廖能是一位嚴父,對工作十分認真,縱使是兒子也無情講,玻璃銼得好是份內事,做得差則要被罵,連廖老太也笑說:「他們的爸爸很少稱讚他們的!」日子有功,三十多年的經驗累積下來,現在廖錦明已能駕輕就熟地切出每一塊玻璃,無論是圓形、三角形還是不規則形狀,也難不到他。

昔日香港,家裏的魚缸,是度好了尺寸,到玻璃鋪訂製回來自製的,可算是百份百 hand made。村屋的窗戶為配合抽氣扇的位置,需要在正方形的玻璃中鑽一個圓圈。但到了2015年的香港,公屋全是以預製組件建成,六天便可建好一層樓,一塊塊的玻璃手藝難免面對時代衝擊。即使裝修工程需要大量玻璃,許多本地賣家也寧願北上買國產的平價貨,連帶後期製作也由內地廠家承包。這類碩果僅存的玻璃鋪,客源一般只是散客,或一些多年來光顧的老朋友、老街坊。在時代巨輪洗禮下,有時候一日才有一、兩單生意,要第三代承傳下去,相信已沒有可能,玻璃匠或許要面對被消失的現實。

地政總署突指玻璃鋪無紀錄

大興玻璃鋪的第二代傳人,本來打算餘生完成了這歷史使命,但最近卻慘被強權逼迫,企圖將其祖業提早摧毀。廖家最近接獲地政署來信,忽然指「發現」他們一直霸佔官地,又指察屋登記冊中一直沒有他們的紀錄,更發信揚言隨時收地及拆屋。

「我們在這兒生活、工作已數十年,明明有齊各樣證明,我們不明白地政署為何說我們沒有紀錄? 為何屈我們無牌霸官地。」廖能的女兒廖小姐與兩位妹妹不甘父親及哥哥受強權欺壓,索性找回歷史證據,決定與政府說理說到底。結果她們找到了昔日的圖片、政府所拍攝的高空圖片、寮屋登記號碼及一張1963年電費單,證明了大興玻璃鋪在大圍區從不間斷的一直存在。

當權的,不為人民服務當然令人氣結,但更令廖家堅持和盡心的,始終是那個最恆久的價值。

三女兒廖小姐感慨地說:「我爸爸仲未成家之前已經喺五十年代開始做玻璃,這門生意養大咗我地五兄弟姊妹。昔日在玻璃鋪前更是我們的居所,後來遷拆了,才變成現在的馬路。兩位哥哥一直念舊,承了爸爸的手藝,他們默默的耕耘,靠這門手藝為生。突然說寮屋登記從不存在,那是一個怎麼樣的大話? 荒謬得說不過理。」

為了一份情,為了公義,廖家決定不會放棄,誓要保衛大圍玻璃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