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半前開始在大陸的工業區工作，環境特別髒亂，滿地污水垃圾，與自己拿著喝完的飲料瓶包裝紙走幾條街就是不肯丟到地上成反差。後來發現，工業區這種「未進化」的地方，幾乎沒有垃圾桶，垃圾只能丟地上。
（有一次跟香港朋友在深圳東門，她巴巴的跑整條街把手上垃圾丟垃圾桶，我嘲笑她：「一眼就看出你是香港人。」如果你願意理解，就知道，這種偽「香港人文明乾淨vs.大陸人落後污糟」的對立是多麼的偽善。）
後來去農村，發現垃圾山，因為農村根本沒有處理垃圾的概念，才開始反省：因為沒有「垃圾」的概念，才沒有「處理垃圾」的概念。農村裡什麼都是有用的，垃圾是城市才有的：膠袋、食物包裝紙、飲料盒、瓶子、紙巾……垃圾是在「文明」湧向農村時才大量地出現的。
現在大陸的大城市，像香港，每條街一頭一尾至少兩個垃圾桶，地上的垃圾是少了，但垃圾實際上卻多了。垃圾到底是什麼？－－沒有用的東西。什麼是有用?什麼是無用？我父我母，一條沖涼巾爛了，把它當抹布，更爛時，把它當地布，直至爛無可爛時，才丟掉，至今如此，節儉得使我不耐煩。這是代際差異嗎? 是年輕人代不懂珍惜感恩嗎？加強惜物感恩教育就成了嗎? 不，我會形容這是消費主義肆無忌憚橫行了幾十年的惡果。當買得輕省，丟得自然輕省。
消費主義惡到一個地步，就是把生命變成消費品，所以無人要的小貓小狗，即沒有「價值」，自然也就是垃圾，亦即是死物它。若一天貓狗兔子仍然在櫥窗中可愛到不行等著消費者付鈔購買，再做多少生命教育都是徒然－－這不是教育問題，這是政策問題，是政治問題。
大陸大城市滿街口號「垃圾不落地，XX更美麗」，宣傳把垃圾丟進垃圾筒，就是「文明」，而其實，環保絕不是不亂丟垃圾，而是不製造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