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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論政】唐健朗:以旅客身份,在澳洲見證一場內地青年撐警行動

【文化論政】唐健朗:以旅客身份,在澳洲見證一場內地青年撐警行動

圖片取自AFP

執筆之時,我正在澳洲和家人旅行。離開香港之前,全家人一直憂心忡忡,不知道機場連日的示威活動,會不會影響航班升降;更令我本人擔心,是不知道香港政局在短短十多日間,會變化到怎樣的地步,我的朋友們是否都可以安然無恙。最終,有驚無險,航班非常順利,一行人抵埗後,登上的士,到悉尼市中心的酒店去。當的士到達悉尼唐人街附近,映入眼簾的,是教人震驚的一片五星旗海。一大群看來是留學生的內地年輕人,揮舞國旗,高喊支持香港警察,反對港獨,這時我知道,正當我心繫香港「反送中」反警暴的運動時,卻糊裏糊塗地以一名遊客身份在澳洲見證一場內地青年撐港警的行動。

海外港人的焦慮

這次第一身觀察,感受到兩點焦慮。第一種最切身有關安全的焦慮。悉尼的華人數量真的很多,而且北方人的比例愈來愈多。那天街頭巷尾都是操普通話的留學生,每隔數步,就聽到有關港獨如何可惡的對話。當地報紙指那次遊行最高估算可達3000人。

海外中國留學生有如此大型動員,固然與中共網絡宣傳有關,在微博和天涯,小粉紅愈來愈多。中共一方面褒揚愛國主義,視警隊為忠君愛國現象;另一方面高舉「顏色革命論」,示威者被打成收取美國資金的暴徒。

劍橋大學政治學博士候選人Dylan Loh,曾經以「防禦性軟實力」(Defensive Soft Power)的框架分析中共在如何在雨傘運動打文宣戰。他指出,軟實力是文化和意識形態輸出來影響別國,也有一種軟實力是防禦性的,以之抵抗別國傳入的各種價值。中國應對大型政治危機,往往有多項法寶,其中一項是把自己包裝為外國霸權的受害人,如顏色革命論,激發國內外價值;另一項是民族主義,以此鞏固人心,爭取支持。

民族主義可以激發,但很容易失控,個體在這種大戰略下,其實來得最貼身的是安全焦慮。本來算是大中華傾向的爸媽,在街上行走時,也把廣東話的談話語量降低,我說這未免反應過敏,沒有這個「自我審查」的必要,他們說人在異鄉,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煩。後來,機緣巧合下,在達令港附近遇到一個年輕的港人家庭,當談及在街上這次小示威,他們提到在餐廳,突然被問到是不是香港人時,他們一時也支吾以對。及後,我回酒店後,看到有台灣留學生被從後箍頸的新聞,之前也有其他城市的香港學生被內地生襲擊。

華人本來就是西方社會的少數,現在香港人更成為是這個少數社群的少數。現時的政治局勢,或者尚未演變到中港全民武鬥的慘況,但在連串暴力事件籠罩下,加上共媒鋪天蓋地鼓動民族情緒;對於一些海外港人,特別年輕的留學生,心理恐懼必然存在,如何支援海外留學生將會是未來一大問題。

老外的焦慮

這次小示威,還有兩則關於外國人的小片段。第一則是,一個英國遊客在酒店多番追問中國籍的櫃台服務員,究竟那些留學生在爭取什麼,他們只是在叫「香港是中國一部分」。服務員回答指香港示威者打傷很多無辜的市民;那個英國遊客回應時指出,他看到的是政府武力對付民主運動的示威者,然後服務員沒有再說下去。

辦理入房手續後,我到了那群內地學生的集會地,市政廳中外的空地,本來是悉尼市從前的一個權力象徵,一時之間,諷刺地插滿中國國旗。

我見到一位應是當地土生的白人男子,這位男子沒有酒店那位般禮貌有善,與部分參與者口角完後,他走到警察的身旁,問了一句:「究竟我是身處悉尼還是北京?」中共盲目鼓吹民族主義情緒,甚至動員海外華人群體時,無疑是可以鼓動支持,令部分反對的人退卻,但同時亦會在西方蔓延對中國的焦慮。

澳洲公共知識分子Clive Hamilton去年出版的著作Silent Invasion,講述中共在澳洲的統戰網絡,如何滲透當地社會各界,並意圖干預當地政治。Silent Invasion出版後,引起公眾廣泛討論,甚至惹起國會議員關注。這本書的成功,一方面是多年來中國威脅論的延伸,也是中共近年高調在外地的社會動員的一種反彈。

Clive Hamilton一書只是一個小例子,當美國右翼鷹派當道,民粹主義席捲全球,對於功利的政客,民族主義是非常吸引的東西。至於這種西方社會反彈,是針對政權,限制中共在外各項政治活動網絡;抑或會否失控,造成右翼排華浪潮,這都是香港人要密切留意的,也是要思考如何做游說,以至繼而自保。

作者為新媒體Outside.hk成員。

本文刊於2019年8月19日信報專欄。本欄由「香港文化監察」邀請不同意見人士討論香港文化及文化政策狀況,集思廣益,出謀獻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