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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他們在一起:聽雄仔叔叔講故事後感

六月十一日晚,雄仔叔叔故事劇場《麵包與黑玫瑰》散場後,黑盒之外,天下著毛毛細雨,有幾位朋友點著煙,閒聊著。你一言,我一語,都是大讚晚上的演出甚好。

在黑盒之中,那個雄仔,像黑洞一樣,帶人穿越扭動著的時空,重演天星皇后、《七○年代》無政府的理想、立法會苦行、八九六四......,你、我、他、她,一切都結集在一起。彷彿,就在這個地方,一幕幕的事情,透過故事再添上新的力量,為革命來臨做好準備。

一句「革命聽日就黎」,將整晚貫穿起來。一塊石頭開始說起故事,從隱蔽中,尋找革命的印記,像苦行般的慢,也像苦行般的沉實,一步、一步、一步,一直到二十八步,雖然革命尚未來到,但故事說出來時,我們卻不折不扣地先嚐革命的滋味。

有一幕教我心動,全身頓時發㷫,就是雄仔叔叔說:「我覺得我與他們一起」。這一幕,是在我身邊近處上演的。

我與他們一起。這是在宣告一份認同。沒有了這份認同,田野是開不了漫遍的黑玫瑰,也沒有西班牙朋友在要求一杯咖啡時向我遞上他的麵包。

我與他們在一起。這是說著同志們的時刻。在說故事中,當權者沒有被隱沒,但卻只是故事的一個角色,讓同志們能站到山崗上,看到世界,觀照著自己的誕生與成長。

我與他們在一起。這令我想到耶穌曾在復活升天後向門徒的應許——這也是「以馬內利」降臨的一刻,那位基督已不再是高高在上,當刻,他要尋求同志,走進人群之中,與人相認,與人同行。他不再孤單,因為他後來被世人推崇的種種價值甚至革命理想,在呼叫你我為「朋友」一刻,已召喚出群眾的故事來。基督確實孤單。當權者粉飾的謊言說著,這是任何英雄所要承擔的重負。聽著故事,想著無政府主義,我不禁要請各路英雄讓路,看清楚基督就像所有革命者一樣,走到群眾之中要找認同。我與你們同在,再也不是甚麼崇高;或者應該說,同在,不是即食的恩典,也非廉價的消費,而是在地尋找伙伴,將自己獻身於世界,與群眾結連的呼喊。我聽出來了,我與他們在一起,跟我與你們同在的一致與同步,其中不存在著宗教所要倡導的降卑。基督的倒空,應是一份對自我的否定。否定之否定,才真箇是革命的開端與承傳。

我與他們在一起。某天我下到美孚,與友人聊著,談及運動的力量。無他,力量的源頭只因我們都在一起。在每一次先嚐的革命事件中道出來的,是有值得一起走下去的人。

我與他們在一起。其實細想著,它確實是一份謙卑之作為。在不同的論壇、講座中,有這些年頭才踏進社運的朋友曾說,不知如何走下去,不知如何介入。這是真實的問題,也是寶貴的問題。不知,便是故事的開始,像那塊石頭又越過高山又越過谷,尋找認識這個無限可能的世界。我們不再靠那從山的另一邊飛過來的鳥兒給我們傳訊,更不需要媒體代勞下那種否定講故事價值的環境,因為故事就在不遠處,就在我們身上,向我們說著,這就是正路。這正路之上,他們其實從不高貴,因「我」與「他們」在一起時,「他們」其實也是一個又一個的「我」。有點像對唱山歌,「我」在呼求著「我」「我」在一起。

我與他們在一起。在六四出版的《明周》第二冊中,有<支聯會的誕生>專輯,當中走訪了不少關鍵人物。這段活在多人想像中的歷史裏面,蒼白處處與可怕,沒有故事可接續下去似的,在失敗中步向消亡。沒有了吳仲賢的故事,甚至連司徒華的也少提,更枉論群眾。吳在運動中貢獻了思想與勇氣,卻被隱沒於各人之口中;司徒雖被後人尊重,但其實在群眾動起來的時候,他的重要性卻甚為可疑。《千言萬語》中,莫昭如為大眾重說了吳仲賢的故事;然而,司徒華與支聯會的故事,卻牢牢地被消費與利用。萬幸,在專輯中,重新冠予群眾被模糊了的位置。我與他們在一起,原來在蒼白與可怕的歷史中,是怎樣也隱蔽不了的。就像在這晚的黑盒之中,也掩蓋不了我與他們在一起的光芒。耀眼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