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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佩瑋: 我們憑甚麼?

吃我的肉我沒意見,拿我的蛋我也情願,
可是我不能容忍被當作污染,想想命運的苦擦擦含淚的眼,
人的心情我能理解。
                                        《我不想說我是雞》

第一次看網上流傳的這個卡通MTV,聽著那隻肥雞的哭訴冤屈,我的眼睛濕了好一會,就是不明為何電郵的標題竟是「Funny」!突然想起多年前有人釣了三只小龍蝦,母親就把牠們活生生地放進微波爐裡「叮」;看著小龍蝦不安地扭動,母親天真地說了一句:「你睇幾得意!」

種下一顆怒恨的種子
當人賴以為生的土地變成了地產,人的生活與真實世界就產生異化,於是,成千上萬的雞隻不問該死不該死也在一夜間被屠殺,可以被巧修辭令喚作「銷毀」,就好像銷毀翻版光碟或四級書籍一樣沒相干,除了家禽行業哭喪著損失外,所有人都理所當然甚至怪政府殺得太慢;接續,H5N1在野鳥間傳播(至少表面如此),就進一步合理化人類謀殺甚至(企圖)滅絕其他自由飛鳥和貓狗,光明正大的原因是「為民除害」。與人類同在此星球上共存了百萬年的「其他」生物不再被視作生命,而只是供人「用/棄」的「食物/非食物」,而不受監控/無法檢控的「野」鳥「家」鴉和「流浪」貓狗(要了解人類對動物的操控,必先從話語命名著手),更勾起了人類無邊際的想像與恐慌,由恐懼再轉化成非殺不可的憤怒和憎恨。一篇描述關東軍到納粹德國到文革到今日磨拳擦掌要武滅台獨的中國青年,如何「理直氣壯」地認為可以「為了自己活得更好更痛快而讓他人死去」的網上文章在此間令人特別不安;文章的名稱叫《豺狼百姓》

誠然,作為一個肉食者,筆者沒有條件扮清高,但我很清楚自己吃肉並不源於憎恨,亦不會吃受盡折磨地死去的動物。佛教《本生經》記載,為著拯救幾百人的性命,喬塔摩佛陀的某一生也曾殺死過一個大盜,然而,那是迫不得已,再沒有其他的選擇,而非因為簡單基於「對方有可能傷害自己」的恐懼和憎恨而「先下手為強」毀滅一個生命。如果我們相信凡事有因必有果的簡單邏輯,「想殺」可能比實質的殺更恐怖,因為我們正是受著無知、恐懼和憤怒的驅使,種下一顆毒種子,如果再執行怒殺的行動,我們幾乎可以肯定知道,這顆種子他日必會成長為一棵毒的大樹,其果子亦必落回倡殺者的頭上。

不殺不一定處理不了問題
事實上,怒恨和殺戮真的可以解決問題嗎?或者,作為一個人民授權的政治人,筆者明白,最困難是叫選民接受有些問題是永遠也無法解決,只能作出最適切的處理。

在敝區,我們一樣有野鴿的問題,筆者第一次開地區管理委員會,民政處就已在研究如何捕殺跑馬地木球會外三角位的野鴿。這個問題經過多番討論(無巧不成書,也有議員認為那些是家鴿),由一個委員會拋到另一個委員會,也想不出徹底的解決辦法。最後筆者主動要求,把這問題放到我當主席的文化委員會去討論。對,是文化會,希望用「文化」(或可解讀作文明)的方式,找出一個多贏的處理野鴿方案。

首先,我們相信「知識為本」,於是邀請了漁護署、嘉道理農場和愛護動物協會來協助我們先了解野鴿的生態模式。據專家解釋,野鴿的祖先為崖鴿,而現代城市的設計,幾乎完全合適牠們定居,牠們可在冷氣糟築巢生蛋,亦愛在簷篷上休憩,而民政處放在三角位的幾個既能讓白鴿站立又能積聚食物的大花盆竟反是招至牠們在那裡聚集的誘因之一。專家警告,殺死野鴿無補於事,因會令牠們生長得更快更多,故唯一的處理方法,是透過減少牠們用作休憩的構築物,以及切斷/減少野鴿的食物來源,以把野鴿控制在某一個數目。

於是,我們立刻催促民政處移走花盆──那至少可讓食環署容易清洗地方。當時我很深刻感受到,愛護動物協會的專家當明白我們對野鴿並無敵意之後,她們的情緒才明顯放鬆下來,並開始分享她們的「流浪貓管理員計劃」──原來,很多愛護動物人事懼於「不准餵飼」的$1500權力話語,往往「鬼祟」地把食物散滿一地就逃之夭夭,結果令已佈滿鴿屎的地下情況更惡劣。有了這方面的了解,我們就與協會商議如何把愛鴿者組織起來,讓她/他們為鴿群的福祉作出負責任而適切的餵飼行為。

然而,由於世貿襲港,之後復有H5N1白色恐怖,議會裡的人又開始提起殺鴿,我們的「野鴿管理員計劃」為免愛鴿者誤會我們要趁機迫害她/他們、恨鴿者卻因我們無意殺鴿而變得更歇斯底里,被迫暫定下來。對此,我深感無奈。在本文完稿之際,竟然在上述地點出現毒鴿案,筆者除了哀傷,只有無言……

當他們屠殺雞群,我沒有站起來說話
當他們毒殺烏鴉和野鴿,我沒有站起來說話
當他們捕滅流浪貓、狗,我沒有站起來說話
當他們要從我懷中取去摯愛的竉物/孩子/伴侶……
我還可以再不站起來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