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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與舞之間

友人提議一起看黄子華的《男磨坊》,看過節目簡介,欣然答應,還花了二百八十大元購票,我想最主要原因是「黄子華」。還是第一次看子華的現場表演,之前的棟篤笑都是看VCD的。這次《男磨坊》改篇自法國著名編劇Yasmina Reza的Art,原來之前已在香港上演兩次,分別由不同演員演繹。舞台劇向來充滿對白,加上背後一大堆文本,文字是演技以外最重要的東西,《男磨坊》亦不例外,對白極多,討論的是男性之間的友誼、現代藝術與古典藝術的對立和個人自我形象的建立。整體演出不俗,娛樂味道十足,亦帶出需要探討的題目,但討論未見深入,想像空間不多,而對藝術的討論可有點流於表面,一味貶低現代藝術,卻沒有比「扮野」更好的指控,難道現代藝術就是要捍衛自由這樣簡單?

看完全男班的演出,再看全女班的舞劇《女人濕地》。初時看到劇名,便覺得很配合陳敏兒與黄詠詩的鬼馬風格,亦對她們如何「探索女人最私密禁地」帶點好奇和期待。這樣的舞劇在香港並不多見,因為她們擺明車馬是「一文一舞」,但演員與舞者都分別擔當了其專業以外的演出,即是舞者有演戲,演員也有不少動作戲份。故事關於一個女人,在幸福背後如何面對不由自主的生理反應,作品充滿懸疑與黑色幽默。作為一個「舞蹈劇場」,《女人濕地》的舞與劇的部份配合適宜,起碼看完感覺良好,沒有令人覺得「夾硬黎」。畢竟融合戲劇與舞蹈是項難道挑戰,而面對兩批看慣不同表演形式的觀眾,更容易變得吃力不討好。

說回劇與舞本質上的不同,前者通常都有大量文本支持,而且著重與觀眾的交流,因此戲劇演員通常都是向著觀眾做戲的;後者不一定有文本,最重要的是動作編排如何配合創作題材,而且講求氣氛的凝造,通過舞者優美攝人的身體語言與觀眾溝通,但某程度上是需要觀眾主動投入欣賞。因此,戲劇與舞蹈的觀眾是抱著不同的期望與審美觀。一般認為舞蹈觀眾習慣以「不問究竟」的態度去欣賞演出,純粹是為滿足一種對美的追求。可是,這其實是個「雞先定蛋先?」的迷思。

現代藝術的出現是為了反對傳統的規範,以舞蹈來說,西方的現代舞是為了反芭蕾舞而生的,舞蹈不再只限於欣賞芭蕾舞員身輕如燕的動作,而是欣賞舞者如何自由自在地動,如何將自己的思想靈魂都化進舞蹈中。換言之,現代舞應該不止是種對美感的追求,甚至應該包含編者對傳統舞蹈題材和美學的反思與批判。在這個層面上,現代舞與戲劇所產生的藝術效果應該是相似的,只是舞蹈比較需要觀者對此藝術形式的了解與包容。而正因為現代/當代藝術不止於「美的追求」,思考與討論成為藝術創作最重要的一環。

近年香港出現不少「舞蹈劇場」作品,通常是以舞蹈作為主要媒體之上加入文字、對話等劇場元素。無疑這類作品在「內容」上是比沒有文字言語的作品具像了,因為觀眾某程度上可以靠文字去掌握作品的意思,從而增加對整體演出的聯想,並且減少了「摸不著頭腦」的觀後感。然而,當舞蹈劇場讓觀眾有了「看明白」的成功感以後,我們還需要些甚麼?香港的舞蹈觀眾是比較沈默的一羣,甚少發表意見,看完演出便一窩蜂的散去。這個現象不止是觀眾的問題責任,也是藝術家本身的責任,因為討論的基礎是需要雙方共同建立的。觀眾看罷演出是否留下來參加「演後藝人談」,很多時取決於觀眾在演出中得到甚麼,不單是「看明白」與「看不明」的分別,而是作品究竟對觀眾有甚麼衝擊和啟發,更何況,有時連談的機會也沒有……但的確,「看明白」有時是可以提高「被啟發」的機會,就像戲劇演出的「演後藝人談」通常都比較多人參與發言。

不論是劇、是舞、還是舞劇,各個表演形式都應有其存在價值,而且更需要有討論和藝評的氣氛讓香港的藝術能持續發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