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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生]關於那天,我想記得的那些事情

轉載自日落前的魔術時光,作者:雨漣

1203的晚上,回到家後身體很疲累,但心情其實很平靜。有很多畫面、事物,並不激情的,一直迴盪在腦海裡。我一面又一面的在心裡默唸、溫習。告訴自己要記牢。這些東西,我知道它將完全和那些在電視上、新聞中出現的,截然不同。而這些卻是,關於樂生,關於這一天,我真正想記得的這些事情。

本來,一開始打開文件後,還有一些東西想說,想要去澄清、釐清一些什麼。但是準備開始寫之前,卻發現,其實自己只是在重複一年前自己就已經說過的話或領悟。關於為什麼要去做的,關於行動本身的,關於網路資訊所可能造成的假象,等等。那麼,我為何還要跳針般的重複再說呢?

一直覺得很多人都誤會了,以為這樣去激烈抗爭的自己是什麼烈士或革命份子之類的,但其實自己內心卻很清楚,完全不是這樣的。其實原本並沒有預期要待到早上,也並沒有預期要成為被拖離者之一,前一天的晚上,我離開家門要騎機車直奔樂生前,還跟室友說,不要鎖門,我去看一下,應該清晨就會回來。那時我還想著,隔天得要進辦公室上班。

而一切也完全只是因為,到了之後,似乎就怎樣也沒有辦法,安心離開。於是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的,待了下來。就只是這樣。

於是我真正想做,也僅僅只是繼續的紀錄而已。而記錄的目的以及其意義,除了以自己僅僅是一個「某參與者」的身份,去提供某部分的「看見」。再沒有其他。我所看見的部分真實,是我所能提供的全部了。不會再比這更多。我也並不期待或者希望,它會自動蔓延成比這更多。因為那真正自己所期待的事情,是要靠自己去做的。

※ ※ ※ ※

樂兒報1202十點多,走進蓬萊社沒多久,在桌上看到樂生社區學校辦的樂兒報。創刊號,九十七年十一月一號。很棒的刊物。裡面有樂生伯伯們的故事,有湯伯伯的愛情史,他寫的詩讓人看了想哭,還有孩子們在樂生參加活動的照片。不過是一個月後,這些照片中的場景有許多都將不復見了。

我於是抄下了湯伯伯的詩,總覺得這詩在這樣的時刻,分外有種樸素卻動人的美,以及言外之意。

  春光 by 湯祥明

我在落葉紛紛的秋季,就告訴你還有春天。
到了雨雪霏霏的冬令,我又說春天就在面前。
等到春光春色已濃,你又重新問我春天。
我說萬花就開在你的袖底,而你竟不知道那就是春天。
   
你在枯枝上等候新綠,因此辜負了萬花開遍。
而你說春天辜負你那甜夢,春天還辜負你的痴意。
已去的春天雖不會再返,今年過去了可還有明年。
但等你耗盡了太多春天,春天對你就沒有纏綿。

盈下的顏色千萬種,哪一種不代表春天。
你為何在黯淡的林中期待,望著無情的枯枝失眠。

※ ※ ※ ※

半夜十二點,開了第一次的會,樂青向大家說明情況,一開口便是先說明,現在院民的狀況如何,並且已經如何照顧。說與做的如此自然,因為這幾年來他們始終是如此,從來不曾把「運動」、「訴求」擺在「人」的前方。

我其實是那種,幾乎叫不出樂青任何人名字的人,但整個晚上看著這些孩子,卻一直處於一種感動中。

當別人可能期待,應該要有更激烈的行動,才能夠突顯出訴求、被媒體看到,他們思考的第一步,永遠是阿公阿嬤的安危與健康。當別人以為強悍的衝突、不妥協的誓死抵抗就是他們的目的時,他們只是平靜而疲倦的說「明天應該可以算是樂生運動五年來針對「強迫搬遷」這個部分的最後一個行動」;他們說,因為擔心林卻阿嬤的身體,始終瞞著著不敢讓阿嬤知道要搬遷的事情,直到那天陪伴的學生被騙離阿嬤身邊,療養院方護理長毫無顧忌的通知阿嬤,明天早上七點要強制搬遷;他們說,原本擔心了藍阿姨的安危和怕她壓力過大,同學不斷的和她談了許多次,是不是要先離開,但藍阿姨不願意,於是,決定陪藍阿姨,留到最後一刻;他們討論,如何把行動會對阿公阿嬤們產生的影響,不論是身體或心理上的,壓到最低。

「行動以平和、堅定的方式進行。希望不要對院民造成太大的影響。 」

這麼的卑微,這麼的平凡,說起來,一切都只是為了。「陪伴」。只是想要跟藍阿姨站在一起,一直到最後罷了。所以已經做了這許久的事情,堅定的再去做。所以就 算其實都知道抵擋不住,其實都知道絕無勝算,為了要保護重要的人,為了陪伴重要的人的心願,無論將會如何再度被污衊抹黑,也還是去做。

※ ※ ※ ※

深夜的蓬萊社這樣的夜裡,藍阿姨先是煮了一鍋燒仙草,仙草的熱度還沒退,另一鍋更大鍋的山粉圓又來了,那溫度更叫人幾乎承受不起。我跟慕情都急了,問著藍阿姨怎麼不去休息睡覺,端山粉圓來的樂青搖搖頭說,「睡不著啊」,我沈默了。過不久後,再有人來說,藍阿姨睡了。想必有很多其他的人也一樣擔心且勸慰著吧。

這樣的夜裡,當樂生公車啟動,整個晚上我看著負責分配的樂青不斷在紙上筆記,講電話,熟練的分配車子車次,從兩點到三點到四點,直到疲倦的趴在桌上睡著,再被三不五時響起的電話鈴聲驚醒,在昏沈中摸索著眼鏡和寫滿記錄的紙張。開車去接送的同學一遍一遍去了又回,直到每個人都已過度疲倦為止。

開會、寫標語海報、巡守,他們做這一切作的如此熟悉、安靜又迅速確實。只有他們偶爾停下來休息,彼此開玩笑打氣時,才會讓人忽然想起這是一群年輕的孩子。想到那「熟悉」背後的意義,心有點微微抽痛。

[為樂生守夜]我心無法割離的
[為樂生守夜]和平堅持到最後

※ ※ ※ ※

深夜,據說人身心最為脆弱的三四點間,走出蓬萊社。天空一片澄澈,仰頭就是滿天繁星。隔天一定是個大好天氣。到蓬萊社的路上用噴漆寫著,「正義,公道,家,反迫遷」。無心的人將會踩踏過它。星光如此燦爛。「要的不是醫院,是家。」腦袋裡一直跳針這句話。

圍籬現狀圖躺在桌上,一條黑色的線狠狠的一刀劃開上下。

「樂生病患現在不是生病,而是有後遺症在身,所以他們需要的是前有小河、後有山坡的地方休養生息,現在政府蓋一個醫院強制他們搬遷,他們當然不願意,因為他們要的不是醫院,是家,決策錯誤,政策就無法執行。」這段話從講的人嘴巴出來之後,就從他的腦袋中消失了,於是小河消失、山坡消失,家的前面,只有圍籬。

小龜打電話說她要來。想了想,決定不要阻止她。我知道那種只能坐在電腦前面,心急如焚的感覺。

※ ※ ※ ※

四點半,感覺大家紛紛醒過來或開始活動了。五點,大家再度在蓬萊社集合,各處探守 的人回報,據說已有警車和媒體到了。樂青重新說明狀況,氣氛很凝重,但依然平靜。原本擔心驚嚇到林卻阿嬤,僅設計了在各通道的阻擋,但有鑑於警力一定會直接包圍貞德舍,針對藍阿姨,決定改變行動,先把林卻阿嬤帶到安全的地方,然後所有人直接在貞德舍和藍阿姨一起進行抵抗。

「其實我們現在的訴求已經很卑微了」。說明行動時,其宏說。

在捍衛之前一退再退的妥協,很容易被他者遺忘。

如果有路,需要逃跑嗎?逃跑,竟然是自救的手段。」我想起沐子在《我們》當中,為「逃跑外勞」提出的質疑。而換個場景換了族群,同樣的話依然無比精準的適用。「如果有路,需要抗爭嗎?」「如果有路,需要做明知無謂的抵抗嗎?」

912看似的「成功」,實際上對院民造成很大的驚嚇,驚嚇於,原來政府真的會那麼毫無顧忌的粗暴對待他們。為了不要再度重演,行動不斷的往外走,離開院區,保護院民,但最後的結果,卻還是退守回院區,退守貞德舍。

早已對保存退讓再退讓,在去年,保存方案正式定調後,一切就跟捷運脫鉤。妥協著不管失去了多少,到最後還剩下的卑微希望,希望當初的承諾要給予保存的,可以真的好好保存下來。妥協到想說的只有,「請遵守你們答應過的事情」,「請不要無故把我關在另一個地方」,「請不要無故逼我離開我的家」,這樣簡單的事情,卻依然,什麼都沒有。

拆遷公告莫名其妙的貼,完全沒必要的圍籬莫名其妙的來,房子拆了之後要怎麼「組」起來的說明,一個影子都沒有。完全是謊言。

沒有修繕,任憑廢棄。幾乎都可以看見,黑暗中有竊笑著的臉龐,在等待一切隨著時間或者地震或者其他,像「天災」般的自然崩解。只要置之不理就好了。多麼的聰明又不費事。

為什麼明明就是應該要有的東西,卻要這樣「卑微」的「要求」? 卑微到連「爭取」,都說不出口了。

樂生現狀:假續住、真迫遷;假重組、真清除
借圖說2008樂生爭議 - 為什麼樂生又在抗爭 @ HOW’s SketchBook

※ ※ ※ ※

天空天將要亮的天色,美的很哀傷。我緊抓著我的手機,不斷低頭發訊息。倘若說真有所謂的「媒體」,那我唯一擁有的工具,大概就是手機和twitter了吧。「睜大眼睛,看好這一切。」我跟自己說。

開始準備行動。有人回報:丹鳳派出所已經集結三百名人力。大家集結,在蓬萊舍前做簡單記者會,表達三點訴求,天亮了。接下來,全數都是點狀的記憶,一切過得很快也很慢。

往貞德舍前進,清晨光線下的貞德舍真的好美,是魔術時光的色溫。團團坐好,我窩到了最角落之處,抓著手機一邊更新一邊看消息。因此覺得,自己雖然在人群中,但又好像在一旁看著。抬頭看見了刺眼的光線,太陽在遠方緩緩升起。

藍阿姨出來講話。她一開口就說,我給你們拜託。從側邊看著坐在代步車上的她,我幾乎要哭了。到底為什麼,要拜托別人做他應該做的事?

自救會的阿北們來到貞德舍前,車子一開就擋在屋子,擋在學生們正前方。原本都堅定著的大家有些不安了起來,不要擋在前面啊。而天空真的美到破錶,美到刺眼。我舉起相機,按下紀錄這一片澄澈的藍天。它與我們一同見證。

湯伯伯的代步車調整方向的聲音不斷響起,遠遠看過去,那酷酷不發一語的臉真是帥斃了。阿北們一開口,就叫大家保護自己的安全。人不斷不斷的來,療養院單位、 捷運局、警察。帶著DV、照相機。蒐證。

「警察不是我們真正的敵人」、「療養院的護士醫生不是我們真正的敵人」,主持人說著。是的,這些人不是敵人,他們只是在做自己的工作。是的,大家都是在執行自己的「任務」,但最後卻依然成為這樣的「對峙」。那麼,這一切到底哪裡出錯了?再前一天的晚上,去自由廣場後到生態綠休息時,和朋友聊著,因為抗爭在院民間發生的種種影響。人跟人之間,原本就會有的個性差異,有人孤僻有人強悍,有人堅強有人怯弱,本來就應該是被包容和尊重的,但現在卻成為不被允許的事情,成為被利用去分裂,或者說動的工具。情何以堪?

我們甚至失去了黃昏: 靜靜的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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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大家輪流上前講出心裡的話。講第一次走進貞德舍的情況,講在這個地方,藍阿姨的食物溫暖安慰了多少叛逆青年的心。講自己與這個地方,與阿公阿嬤的故事。(你說這些人只是被「號召」來的嗎?你難道沒有看到每一個踏進了這個所在的人,如何唱著各自不同的歌謠嗎?)我窩在牆角,低頭不斷消耗手機的電力。然後聽到Barking說話,小小又緊張還在發抖的聲音,忍不住微笑了。想起來他前一天晚上也是在生態綠有點沒頭沒尾,但是很認真的說,林卻阿嬤跟藍阿姨,都是宜蘭人喔,講的一副光是這就可以解釋一切了的堅定。

喻肇清老師來了,不知為何竟想到廖學堂。攝影機在四周到處穿梭,找位置。前方幾乎全被鏡頭包圍。我冷漠的看著它們。幾乎只要看角度,就可以猜測得出將會出現的畫面。荒謬。「在我的心裡,也有極其冷淡殘酷的一面。一直感覺著,一直想把它丟棄。」(沒有薔薇的花店)

口號和警察廣播的警告在空氣中交錯,其實聽不清楚警告。開始收手機,收眼鏡,彼此手勾好。於是混亂就開始了。

讓我們互相扶持,這段艱鉅的旅程中,充滿懸崖荊棘,路滑又滿佈吸血水蛭
同志啊,我們必需等等其他人,
不要讓任何人落單了,讓我們幫忙那些有困難的人
必需橫越的河流湍急且深,你要小心踏穩石頭。
~〈漂浪之歌〉~引自《我們》~

我們在偏外圍處,坐在地上,攝影機擋住一切,只能依照大致的情況作猜測,第一線的老師們擋住了許久,然後警察才前進。(但其實幾乎都是看著攝影機移動才知道的),再下來是阿添北他們,混亂中旁邊開始有人大喊「不要碰院民!」我的眼淚第一次飆了出來心裡大喊不可以不可以,再一陣子後似乎終於讓阿北們離開了,再 來到靜坐人群了。我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楚每一個警察的臉,他們的表情,和他們的心情。「你們真的不懂嗎?」「你們真的覺得這一切都只是個麻煩嗎?」

警察用包圍的方式,從中間左右抬,來抬人的警察也有分工,有人是當白臉,不斷說「快回去上課吧,可以了,你們要的版面已經要到了,媒體也都拍了。」「自己走比較不會受傷」,而黑臉就是直接動手。有的拉扯前會先看一下,就的確只是想要把人拉開,有些則是絲毫不顧的用力拉扯,有些臉上無奈,有些煩躁,四周攝影機有只是想抓畫面的,有在用攝影機保護人的,只要看一眼便能分辨。

很多男警直接拉扯抬女生,除非被發現,聽到有人大叫「她是女生她是女生」,才轉身去叫女警。門前面逐漸被清空,大家再往門前擠,混亂中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一個穿著黃制服的警察兇暴的衝了進來,不顧一切的猛力拉扯拖行一個男生,他的眼裡有幾近瘋狂的恨意,那種彷彿要讓面前的人馬上消失的怒。那恨意太驚人,周圍的人全都開始大叫,一直從貞德舍內向外拍攝的Munch大哥喊著「媒體在拍喔」,旁邊幾個獨立媒體攝影者也開始喊,攝影機湧上圍住,暴行才沒有再擴大。

拉扯拔離從前排到了我們這邊,不知為何我有點遺忘是男警還女警來拉我 們,我沒有動,只是手抓牢跟小龜扣緊。但被扯開還是沒花到他們幾分鐘,然後被推拉到外頭走道邊,雙腳站定後,警察竟就轉身去「處理」下一個人。原本想要趁 亂鑽到旁邊,但一轉身就看見小龜有些失神的被一個女警架著往前走,放不下心於是趕上去。

※ ※ ※ ※

到了山下,上了警車被載到警局,大家都失神失神的。路上有人問開車的警察,這次要把我們載到哪裡?警察說,不知道,只負責把你們載到警局,其他的都是「上面規劃」。同學再問,都已經架離了,不能到警 局就好嗎?答案還是「不知道」,然後又笑笑的說,「你們目的也達到啦,媒體都拍到了」。

「夠了吧,媒體都拍到了」。

這段時間內這句回應不斷反覆的出現,好像在他們眼裡,這就是這個行動一切的意義,這就是這群人一切的目的,「讓媒體拍到」。從什麼時候開始,做給媒體看變成了唯一的目的了?我阻止自己冷哼出聲,阻止自己輕易的不屑與憤怒。

車到警局,警備車已待命,上了警備車,不知要丟哪。我坐在最前排,聽見司機和車上待命的便衣聊天,便衣問司機接下來如何,司機聳聳肩說,反正上面有規劃。原 來「上頭」規劃詳盡又保密到誰都不知道整個完整計畫如何執行。人坐滿後開車,有人又問,這一車要去哪裡,負責監督的警察只是聳聳肩。不語。他站在我旁邊, 我一抬頭就看見他胸口的四顆星。這個人他相信自己現在作的,是屬於正義的一部份嗎?還是,這只是「工作」的一部份?這一整車的人都是「一群找麻煩的小鬼」?

※ ※ ※ ※

縣道106,我默記。我們就沿著這一條路,一路蜿蜒,進了山區。每經過一個荒涼之所,就在想「是這裡嗎?」「從這裡要怎麼回去?」 蜿蜒的山路讓整夜沒睡並且沒有進食的疲憊感開始湧現,但又睡不太著,想著我們就這樣被一路載離樂生越來越遠,無法陪伴。等到看見往八里的路標,警察才鬆口,說會去八里。(但其實去的是另一車)。手機徹底的沒電了,什麼消息都看不到。

被丟棄的地方林口發電廠,縣道106的起點。竟然硬生生被載到海邊。 警察要我們下車,說後面就有公車站牌,大家不肯,說看不見。警察下去看了又上來說,確定有,有桃園客運,還有免費社區巴士,然後略帶施恩口吻的說:「我一 定會載你們到有公車的地方的啦」,等待數秒不見大家動靜,開始微微不耐,「好了快點下車,不然你們派一個人下去看。快一點,司機大哥還有其他的工作要做。」(啊,我們果然只是浪費了警察時間的「麻煩」)

下了車,看站牌,哪來的公車?只有兩個小時一班的客運,而且往桃園。樂青開始熟練的打電話,找車子。(居然連要如何在荒郊野外找到可以回家的方式,都需要熟練啊)。其實大家都累了,但原本彼此大多不相識的臉龐,看久了似乎也都熟悉了起來。

累的直接坐在路邊小睡,醒來後在背包裡翻翻找找,居然摸出了另一顆電池。車子也到了。邊準備上車邊換電池開手機上twitter,看到阿潑的推,「開始設圍籬了,藍阿姨狂哭 樂青崩潰 還好林卻阿媽不在 不然電鉅聲會嚇死他 胡小妹狂怒中」。我把手機拿給小龜看,再拿給坐在我身邊不認識的樂青看,想到堅強的藍阿姨被逼哭,我們卻在那麼遠的地方,眼淚第一次控制不住的一直掉下來。反倒是旁邊的樂青冷靜的安慰我,「我們現在先回去集合,看看狀況」。

※ ※ ※ ※

回程路上,大家都很安靜、休息,我追推,並且把很多過程中想要記錄下來,一定要記住的,先一一打上。我說了,我要見證。見證逼迫,也見證雜草再生。

車子回到樂生,接近中午了,媒體車子排一整排在門口,鎮暴警察擋在門口,看似電視記者的人在樹下笑著,吃便當,沒事做的警察在門裡來來去去的走著,聊天,笑著,有便當呢。我們從新院區繞回組合屋區,拿東西,準備回家。跟小龜走進停車的巷子裡牽車,兩個捷運工人迎面走來,一樣是拎著便當,笑著。

回到永和,去吃飯,吃飯處電視機撥報著新聞,當然,滿滿的弊案進度,當然,沒有樂生。(也當然,有的話除了「暴力」,也不會有什麼「訴求」可言)。這才是真實的社會現況,這才是樂生在實際上是多邊緣、多無足輕重、多「阻礙發展」的「真相」。

我們畢竟回到了現實了。而這也沒有什麼不好。

樂生 - 飛翔月神
樂生:1203,天氣晴

【運動】12/3,我在樂生
在黑白和彩色之間: 1203迫遷樂生貞德舍
1203樂生啟示錄(上):只是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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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許多時間,才像流水帳般的,記錄完這一天。因為1203過後,大家真的馬不停蹄的開始繼續做許多的事情。

也不過短短不到十四小時吧?卻好像整整過了一個月,然後在回想時,彷彿又過去了另外一個月。浦島太郎的三日之行。

若說回想這過程中有什麼讓人疲憊之處,那麼大概就是,必需要跟自己直接的情緒抗衡,要不斷的提醒自己,不要因為疲倦而把所有的「警察」、「媒體」、「院方」等等等通通劃成同一邊的「壞人」。他們不是天生就暴力把每個人都當作需要被懲罰的壞人,他們不是天生就嗜血只想要激烈鏡頭,他們不是天生就冷漠不願 意捍衛照顧老人家........。他們不都住在這個城市裡的人嗎?有時候會想,如果可以直接的仇視,會不會比較不那麼累?

※ ※ ※ ※

從大學開始,每隔一陣子,我都要重抄這一段話:

我知道窮山惡水之後必定有一座明亮的村落,
狂暴的風雨終將過去,而且還會再來。
崎嶇的天涯路上,我看到了滿山遍開的鮮花。

(~楊夢茹~)

狂暴的風雨來了又去了,如果你願意認真的凝視,在看似滿目瘡痍的地上,遍處都是更加堅定的生命。是的,樂生院還在。過了這一天,我們都更堅定且清醒了。有人歡呼著一切結束了,但其實什麼都沒有結束,其實一切都正在更加燦爛的開始。

1203樂生啟示錄(下):還沒結束
樂‧生‧院‧還‧在
我沒有很沮喪/馨文

樂生院,還在。我們也是。

樂生還在,我們還在

【樂生團契】樂生 昨天之後

雨季來了又去/天空不會永遠黯淡/如果妳看到昨晚有星光/第二天就會見到陽光/明天總是令人期盼—
~〈就像我們的人生〉~引自《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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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要問我,那接下來呢?接下來,還有好多的事可以做啊。如果你願意,或許也可以從下面這個活動開始。

1220‧樂生暖暖
2008.12.20 送愛到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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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後補資料

林卻阿嬤 樂生院民 林卻阿嬤 自述人生
藍阿姨 記1127樂生行動@行政院,藍阿姨的眼淚
阿北=阿伯, 所以阿添北=阿添伯 樂生院民自述 阿添叔
小龜=雨漣唯一的人類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