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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問溫偉耀

背景
2010年6月11日,我參加由楊牧谷牧師紀念基金所籌辦的「從靈修學到漢語神學」講座,講員是溫偉耀教授。記憶所及,溫偉耀教授已經是多年沒有在香港主領神學講座了。

在這個講座,我問了溫偉耀教授3條問題,他十分巧妙地回答了我,但我並不滿意他的答覆。

在細說這3條問題及答覆之前,讓我們先看看這個講座的簡略內容。

今次溫教授敘述三十多年神學進修的歷程;在1980年至1984年他於牛津大學主修系統神學期間,課餘時間他研讀了大量靈修神學的經典,籍著這些中世紀天主教神學典籍開展了他靈修神學的進路,從中探索如何進深與神相遇的宗教經歷。是的,靈修神學的範圍就是指如何擴闊主觀的宗教經歷,進深與神的關係。

在回港之後,溫教授大力推廣靈修神學,在八十年掀起一股追求靈修神學的熱潮及質疑。然而,為何有質疑呢?是有信徒質疑溫教授引入天主教的學問進入基督教。

溫教授在1984年至1989年經歷了家庭中的不幸事件,他稱這為一個「面對苦難」時期,這些經歷令他對靈修神學有再進一步探索。到1989年至1999年,他自認這個時期為「屬靈停滯期」。到1999年他回了香港,開始了漢語神學的建構。

什麼是漢語神學?我暫時不知道,我正在閱讀他的近作「生命的轉化與超拔」(2009年出版)。全書有四百多頁,我只讀了該書六十多頁的內容,所以我不能準確去表達該書所說漢語神學究竟是什麼,但我的印象是溫教授是以系統神學和靈修神學結合去回應近代興起的後現代哲學思潮。當然,這本書的對象亦是中國大陸的哲學教授級的學者了。

好了,是時候要回到我問了什麼問題了。

第一條問題是:
「在聖經中,並無「靈修」這兩個字,我們只可以找到「個人敬拜」的描述,既然聖經無「靈修」這兩個字,我們為何仍要提「靈修神學」呢?」

溫教授答覆我,他承認聖經無「靈修」這兩個字,但不代表無這個概念,正如「三位一體」不是聖經的詞語,但全教會也會承認「三位一體」是真理。他亦說,靈修是操練個人品德,是一種修養,然而修養只是一種手段而不是目的,以這種修養進入和神相遇的經歷。他承認「靈修」這兩個字有誤導性,使人誤以為修練什麼神祕的學問云云,然而,他是追求深入與神相遇的經歷。

由於我是連續發問第一條和第二條問題,在發問之後我再無發言權去質疑或反駁溫教授的回覆。在這里,我想表達我的質疑:既然溫承認了靈修這兩個字有誤導性,為何我們仍要使用「靈修」這兩個字呢?雖然溫大半生的學問有一半是環繞「靈修神學」,但這個概念是有混爻的地方,便應放棄!否則,「靈修」這兩個字便成了溫教授生命中的偶像!

老實說,約翰福音17:3說「認識獨一真神……就是永生。」即是說與神的關係(認識)就是基督徒的生命,生命只有成長,並無修練或修養的份兒!基督徒的生命是建基於聖靈的內住(使19:2),聖靈就是活水(約7:37-39, 啟22:17),成聖生命不是人可以努力所得到的,這是活水聖靈湧流的表現(約4:14),成聖根本就是救恩的一部分(彼前1:9,15魂的救恩),由頭到尾,都和修養無關的。神的同在是神樂意賜下的,正如17歲的約瑟不需要什麼修練,只要他求告神,神就與他同在(參創39章),正如使徒雅各只是說:「你們親近神,神就必親近你們。」(雅4:8)正如溫教授曾引用倪柝聲的教導:「只要相信聖經所說的,神便籍著聖經賜下勝過罪的力量。」

我承認溫教授所說的靈修神學是一種祈禱的學問,但問題是與神的關係是由神作主動的關係,在神的主權之下,神是可以給予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經歷,這些不同的經歷根本無任何必然先後發生的次序,更沒有什麼層級之分,我們只有被動地等待聖靈的帶領,因為聖靈是主動要湧出來的(約4:14, 7:38)。

直接一點,如果用「個人敬拜學」這個名字,我會服氣多一點,因為聖經只會說族長君王敬拜上帝,而個人敬拜和集體敬拜有相似亦有不同的地方,從「敬拜」原文「跪」的意思去發展一套神學,會較什麼「靈修神學」強一點。

關於第一條問題,我還有最後的話,西方中世紀的靈修神學出於修道主義,受不少的希臘二元論的影響,甚至受諾斯底主義的影響。這種修道主義會傾向以宗教經驗建構為一個屬靈世界,這個屬靈世界和現實的物質世界有不相容的傾向,修道者會有活在兩個世界的經驗,亦有避入屬靈世界的傾向。楊牧谷牧師生前大力推廣創造論,就是要糾正二元論的錯誤。創造論就是說神只創造一個世界,靈界和物界是重疊及不可分割的,只可在現實世界實行神的道,才可以進深經歷神自己!「遵守神命令的,就住在神裡面;神也住在他裡面。我們所以知道神住在我們裡面是因他所賜給我們的聖靈。」(約一3:24)這節聖經說遵行神的命令的人,這算為「住在神里面」,當他願意「住在神里面」,便可以經歷「神也住在他里面」!如果一個人不在現實生活中行公義(彌6:8)好憐憫(約一3:17),他便不可能在所謂靈修神學之上得到「神也住他里面」的屬靈經歷!

第二條問題:
「今日中國社會內,學術界和平民百姓之間是斷然分割的。富士康有12連跳,這展現資本主義的剝削奴役;另外,有人沖入幼兒院或法院內殺人,是因為富人踐踏窮人,窮人無處宣洩,犯下惡行,生命互相踐踏;香港亦有相似情況,地產商不斷加租壓迫窮人;這樣漢語神學可以怎樣回應這些社會現況呢?」

在這個問題,溫教授承認漢語神學不能回應這些社會境況,他亦曾在英國時有一些體驗,他正在唸複雜的系統神學之時,他問這些知識對現實社會有什麼意思呢?他回答自己,他認為漢語神學可以在極長期的中國文化建構之上作出供獻,雖然漢語神學由於太學術性,並不能令富士康的員工可即得到什麼啟廸,但漢語神學會影響一些中國學者,而這些學者有時可以影響中國國家政策,這一點點影響就是主宰著不同人的得與失。

我對這個答案也是十分不滿的!首先,這些可以影響國家政策的學者根本身就是一群有學識的權貴,也就是既得利益者,我們建造一個精緻的神學建構讓其享用之時,我們只能寄望他們因這個漢語神學有一點良心發現,產生一些「滴漏」效應,叫蟻民可以分嘗一點殘羹餘菜吧!

主耶穌在地上的工作又是什麼呢?「窮人有福音傳給他們。」(路7:22)那麼,這個漢語神學可算是窮人的福音嗎?

我會承認,建造學術性的哲學架構是一樣必需要的神學工作,因為教會是應該去回應東西方的哲學思潮的。但若是這些神學只是供權貴觀賞,這未必是神祝福的神學。如果為了讓這些精緻的神學可以出口至著名的大學殿堂,而不敢批評中國或香港的當權者,又如果這些神學的發表與出口,成為了我們對不公義事情要緘默的理據,成為了我們對需要幫助的人就手旁觀的籍口,我相信神不會祝福這種神學!

潘霍華在生之時,他的神學那會是德國人可以唸嗎?直至他死了,他也看不見德國人可以讀他的神學。然而,今日全世界的神學生也會唸潘霍華的神學。今日,劉繞波所撰的08憲章有多少中國人可以看到呢?我估計可以堂堂正正地去看的人不太多,但有良知的中國知識份子會用各樣方法在網上得到這個憲章的!請停一停,讓我來個溫馨提示:中國有4億個網民!

當一套神學不能以當代人可以明白的言語去表達神的啟示時,這套神學的生命力便會有一些危機。楊牧谷在「复和神學與教會更新」一書,也表達了類似的教導,我不翻書本引用了。

第三條問題
在聚會完結之時,眾信徒購入了溫教授的新著作「生命的轉化與超拔」,紛紛邀請溫教授在新書簽名紀念,在這空檔時,我便問:
「溫教授,你在講座時段內提到:華人教會被世俗攻陷,巿場學的包裝大行其道,這種急功近利破壞福音的本身。我想問你對最近教內腐化的情況又有什麼看法呢?如影音使團在未有足夠學術確認的情況之下,推介方舟遺骸搞收費布道會,還招來大量藝人勁歌熱舞;又如全球禱告日打人事件,權貴與教會高層結合,明光社蔡志森為大會辯護;又如名牧發出順服掌權和投白票的命令,帶來教外指責新教被河蟹了;還有梁燕城最近歪曲JOHN RAWLS學理去撐功能組別繼續存在,招來教內外嘩然及指責等等。」

溫教授沒有什麼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他說他有留意這些事情,他的計劃是要把他的時間放在漢語神學的建構之上,他亦有一些以平信徒為對象的神學寫作計劃,所以他未必可以撥出時間處理這些問題。

我回應說:「最近梁燕城的言行,遭到教外的恥笑,說唐君毅竟收了這樣的弟子,基督徒在非信徒面前根本抬不起頭!當人們討論梁燕城時,便會想起你。」

溫教授的回答叫我得到一些安慰,他說:「我和梁燕城道不同不相為謀!」

後記
當我閱讀溫教授的近作「生命的轉化與超拔」時,我感到在哲學上這是一本不錯的作品,正如當年我聽「平信徒神學講座之人神之際」錄音帶的感覺:不錯,這是複雜的哲學,但當中有重要洞見,可以叫我去解構人生的複雜的處境。

但這些哲學有時只是高級知識份子的玩具,到面對現實生活時,我們會發現當中有不少的限制。我是贊成有弟兄姊妹去投入這些艱辛的工作的,但我認為這群人當中不應有溫教授的份兒。因為今日香港福音派教會,有全港知名度的教內牧者實在不多,在學問和人格仍受尊崇的亦不多。我可以說溫教授是其中的一位。

當香港教會被世俗攻陷了,正如溫教授所說那樣時,我們需要一位領袖去發出時代的聲音,去指責權貴土豪,駁斥虛假,正如尼希米 (尼5章)和耶利米(耶28章)所作的一樣。

如果神的僕人願意回應神的呼召去帶領香港教會,我會感謝主;因為大多數的會眾就可以明白到教會現時的敗壞與荒涼,香港基督教可以有出死入生的复興機會。如果無牧者願意回應神的呼召去守護教會肩擔這個世代的重擔,我便相信神會保護他的羊,他為他自己不斷作事;而我便繼續謹守著我自己的岡位,深信主的复活會得勝死亡與罪惡的權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