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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荒少女奇遇記

拾荒少女奇遇記

這是第一次拾荒的經過,其時豐剩還未創立,說起來,也是我們幾個都嘗試拾荒,親身了解這個荒謬至極的現象後,才萌起成立豐剩的念頭。

數月前,一個偶然的機會下接到一個電話,於是這輩子第一次參與拾荒活動。拾荒前到婆婆家借了兩個紅白藍膠袋(極為有用的物資!);為了不拖累大家乾脆袋子也不帶;以及,最重要的,不要穿那麼漂亮的衣服。

我和阿豪相約十時二十分左右在佔領中環(其時還未被清場)見面。步出中環站時很多店鋪已然關門,地鐵站只有稀疏和急欲回家的中環白領,鮮有人像我一樣向匯豐總行出發。然後,看到一個瘦削的背影,有一個外國人穿著藍色t-shirt,背著一個挺大的綠色環保袋。你相信嗎,那一刻我就知道他是Mark了。

Mark是拾荒活動的靈魂人物(他本身也是城市傳奇,像他這樣的一個人值得另外寫一篇文,ok今天的重點是拾荒)

從來都是赤腳走路的他走得很快,後來到佔領中環後我和阿豪、Mark做了簡單的相認後,阿豪要開會,我和Mark則坐在沙發上閒談,Mark欣然接受我的「伴手禮」-中國國寶紅白藍,然後把好幾個Gucci鞋盒(!)放進紅白藍裡(鞋盒用作裝載食物,也是重要物資)。我們約定十時三十分出發。

十時四十五分,我們才從中環乘地鐵到尖沙咀。阿豪告訴我,他們最近在摸索一個「最新鮮」的時間,「那間超級市場十時關門,大概十時半至十時四十五分就會把當天的食物處理掉,我們就盡快撿拾,派給露宿者。」阿豪解釋。

我們的目的地是尖沙咀某間大型商場內的超級市場。阿豪說那裡的冷氣很強,「這樣食物就可冷藏得更好了。」Mark打趣說。我們乘電梯到垃圾場,經歷從北極到沙漠的溫差,終於到達發展中國家。

十一時十五分,我們推開了一扇上鎖的閘,那其實是一道只要有技巧地推開就會有一個身位可進出的閘,我和阿豪一左一右地推閘,不消五秒Mark就進入了垃圾場,然後他撐著門,我和阿豪也進入了很多蚊子(那天溫度太高)的垃圾場。他們隨即很有技巧地左翻右翻,我則擔當廢物般的observer。Mark一邊翻垃圾一邊指導阿豪,「那款膠袋不是超級市場慣用的!」,我上前仔細觀察,看了十秒以上才從垃圾袋細微的顆粒大小和不同色澤的黑色分辨出不同。可惜,翻了十五分鐘也一無所獲,只翻到數隻裝壽司的紅色長碟和一個電飯煲,「再出外多等十五分鐘吧!」Mark說,阿豪則留在垃圾場繼續翻。

「裡面沒有我們想要的東西。」Mark肯定地說,長年累月的拾荒令他有種異於常人的觸覺。我們百無聊賴有一句沒一句地繼續閒聊,突然Mark走到一扇門時看了看,就肯定地和我說,食物都在那扇門後的垃圾車裡。原來,員工先把果汁抽起拿回家自己飲用,再把垃圾車推出來。於是,我們很快便鎖定了寶藏所在,Mark熟練地把車推至閉路電視看不見的暗角,然後開始檢閱和拾起新鮮的食物。

又再想起陳曉蕾的話,大部份的垃圾都不是垃圾,而是資源。

這天的食物不多,「是昨天的一半。」阿豪和Mark強調了好幾遍。饒是如此,我們還是拾了一大袋新鮮麵包、一盒盒包裝好的壽司、冷麵、剌身、草餅和豆漿,豆漿只拾甜味不要原味。「我試過拾到一隻完整的蟹。」阿豪說。後來不夠紙盒包裝食物,Mark就原地收拾了幾個Adidas的紙盒繼續裝載食物。

十二時零五分,我們帶著三大袋食物離開商場,步行到文化中心。「這條路能夠吹海風。」阿豪說。拾荒最重要是規劃,規劃成就了效率。到達文化中心後,我們把食物分派給露宿者,由於時間有點晚(凌晨十二時二十分左右),有些露宿者只想睡覺就沒有搭理我們,Mark操著半鹹淡的國語(對!身為城市傳奇的Mark會說國語)問他們「你好!我們有免費的麵包,你要不要食?」,後來又充當人肉鬧鐘唱國歌喚他們起床,「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起來...」我不太懂應對,又怕露宿者看到我會感到尷尬,只安靜地把食物拿出來,露宿者怕肚子痛,刺身因而不太搶手,也要小心分配每人得到的份量,通常一大盒刺身或壽司我們都會把它們留起,帶回佔領中環。

十二時五十分。我揮手和Mark、阿豪說再見,剛好趕及尾班地鐵。

此行最大的感受是,從踏進停車場那刻開始,每分每秒也是強烈的懸殊和對比,戲劇般的現實一再震撼自己的價值觀。有些事情,你一直知道但不等於你會關心,但若它們出現在你面前,那怕只得一個晚上,你一輩子也難以忘記。就像我過了一星期後,閉上眼也能回憶起解開黑色垃圾袋看到滿袋麵包的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