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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期待怎樣的媒體?

「在當今這個時代,如果有個獨裁者想要鞏固自己的權位,並不需要做出對新聞下達禁令這種顯而易見的暴政措施。他所需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確保新聞機構持續不斷傳播各種沒頭沒尾的新聞快報,大量轟炸觀眾,也毫不說明事件脈絡,同時新聞議程又不斷改變,也不闡明各項議題之間的相互關聯,而且不時穿插兇殺案與電影明星花邊的聳動報導──這樣就足以弱化大多數人掌握政治現實的能力,並且摧毀他們改革政治的決心。」

這是著名作家艾倫狄波頓(Alain De Botton)今年出版新書《新聞的騷動》(The News:A User’s Manuel )中的一段──雖然台灣不是一個獨裁體制,但這段話所有台灣人都會感到彷彿正是這個擱淺的島嶼所寫的。

我們都知道台灣媒體問題的嚴重:八卦化、瑣碎化、娛樂化,黨派化,但卻沒有真正重視台灣媒體的蒼白對社會造成的深遠影響:政治的惡質、公民精神的削弱、消費主義的支配,甚至對道德、價值與人性的扭曲。

狄波頓指出,我們對政治與政策或者國際新聞缺乏興趣,主要是因為新聞機構沒有讓這些事情和我們產生意義的關聯。他說:「當今這個時代已經不缺可靠的事實。重點不在於我們需要更多事實,而是我們不曉得該怎麼處理我們已經擁有的事實。」

停留在碎片化訊息

這種意義的匱乏首先表現在:「從一則漫長的事件中沒頭沒腦地擷取出一小段發展,又沒有說明這些事情背後的背景情境,正是許多最重要的新聞事件所受到的報導方式,不論是選舉、預算協商、外交政策的提議或者國家福利制度的變革都是如此。」

大部分新聞的處理都缺乏對於事件賦予深刻的意義,或者連結到一個更大社會科學的視野,因此我們只停留在碎片化的訊息,而無法提升思考的深度。這在台灣媒體尤其嚴重。在《紐約時報》上我們可以得到思想的刺激,但在台灣媒體或許可以挖到內幕,也可能有很好的調查報導,但很難發現知識與思想上的提升。

其次,關於國際新聞,媒體主管可能認為我們對於社區小事遠比國際大事來得關心, 但狄波頓卻認為:「我們天生的好奇心其實遠比這種觀點所認為的還要強烈得多。一個異國人物的命運絕對有可能讓我們深感著迷。」 新聞報導該做的事是:「藉由特定的呈現方式,讓知識的傳遞得以跨越文化與情境的鴻溝,也能夠有助於我們把其他人類同胞的種種經驗視為有用的資源,使我們不斷從中獲取啟發、警惕、引導與洞見。」

如開頭所述,這種以混亂、零碎而且時斷時續的方式來呈現各種事件,會使大多數的閱聽大眾無法長期關注最重要的議題,因而會讓民主空洞化。真正的民主需要擁有充分的知識與資訊的公民,如此他們才能參與公共政策討論、選擇政治領導人,並判斷政客們是否反映民眾的利益──這正是社交媒體能培育出新一代公民的原因,因為傳統媒體已經被宣告嚴重失職。

「識讀」是重要工作

社交媒體是我們這個時代面對的最重要改變。不過,這個機制雖然提供了更多元的資訊,但狄波頓所擔心的混亂和零碎資訊卻可能更嚴重。

因此,「媒體識讀」是重要工作,「媒體改革」更迫切──我們需要的新聞,不只是客觀的報導與調查(雖然這在台灣都很難),而是更能提供意義的連結、脈絡的分析、思考的刺激,並增進人與人的相互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