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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室周記:中港政治霧霾

編輯室周記:中港政治霧霾

攝:Manson Wong

過去一周,天氣陰沉,空氣質素很差。

當然,香港空氣裡的PM2.5遠遠不及北京的嚴重,仍受霧霾困擾。跟北京一樣,香港的政治霧霾,也比PM2.5更令人窒息。

柴靜的《穹頂之下》,有超過二億點擊,這個數字,撇除了名人效應,反映環境污染是國人極為關心的議題,也使中央政府由默許影片流通的姿態,180度變成禁止播放,因為它不能讓這二億點擊,化成為民間的共識與民意,成為共產黨的政治壓力。

事實上,自共產黨於2013年開始打壓推動以「公民」作為主題的維權意識的自由派意見領袖以來,大陸的互聯網大眾沉默起來,這大眾大概是默默觀看並傳送《穹頂之下》的二億人。

劈柴

網上輿論,最響亮的,是一些極端的聲音:極端民族主義、毛左、陰謀論者。結果,就《穹頂之下》的論討,演變成「劈柴」的聲音:民族主義者指責她於美國生孩子,在中國沒有發言權;毛左指她以環保之名,推動媒、化、石的市場化為實,出賣國家利益;陰謀論者說她參與了中共內部的權力鬥爭,有的甚至以其他異見者被捕她卻能安全發聲作為助證,指她是中共棋子﹣﹣我很驚訝,在中國,如果一個異議者沒有被捕被打壓,竟然變成了原罪。

這種各走極端的聲音,只借批評柴靜來重申自己的立場,無意回應真實的問題:即使你不同意柴靜指出的「媒、化、石的市場化」的倡議,應如何解決二億人關心的空氣污染的問題?一個建立民間共識的機會被摧毁了。

然後,該片又被禁播了。

在一個威權的社會,共識的建立,不能在民間發生,它只能由威權來決定。

政治霧霾的形成,不單止於威權的存在,而是政治教條式的思考方式﹣﹣凡事非此則彼,非友​即敵﹣﹣在極端的二元對立下,理性對話、反省、修正變得不可能。

還記得劉曉波因為《零八憲章》而被重判十一年,他堅持「我沒有敵人」,正是為了避免反對運動墮入這種二元對立的極端思維,恐懼與敵對,最終只會步向瘋狂,而當代中國,不乏這種敵我關係下的群眾動員,土改如是,反右如是,文革如是,最終受害的,是草根社會。

然而,當下「劈柴」現象​反映出的卻是,不同的政治派別都在尋找敵人,眼中也只有敵人。

拆大台

在中國大陸,凝聚共識的對詰,因為中共對「公盟」等溫和異見聲音的打壓而消失;在香港,我們雖然享有言論自由,卻越來越難凝聚共識,希望理性討論的被指為「左膠」,儘管反對一黨專政,但反對排外手段的,則被指為「大中華膠」,標簽取代了對辯,對話終止。

此外,產生共識的平台也連帶被拆。譬如說學聯,本來是一個各大學生會討論學運方向的平台,卻在佔中後出現所謂的「退聯」潮。

也許,很多大學生真的覺得學聯不代表他,但若真的希望能被代表,首先應該質問這個平台的開放性,以及不同大學的學生會代表是否能更透明地向同學解釋決策,並更雙向地收集院校的意見。

然而,鼓吹退聯者的目的,卻純粹為了拆除這個學界凝聚共識的平台。假如學界四分五裂,各自為政,對香港的反對運動有何影響?

所謂「學聯不代表我」背後,有一個潛文本:我不用被人代表,每個個體都為自己去做決定,而個體自我決定的總和,就是「集體意志」,就是「共識」。

沒有理性對辯討論下的「集體意志」,簡單說,就是一些由二元對立而構成的思想框架,也就是說「意識型態」取代了思想。目前,香港正上演著一場習近平口中的意識型態鬥爭:不同陣營都在尋找敵人,透過戰意去強化自己陣營的「集體意志」,這也反映在後主場的網媒生態。

民主傘下

佔中及雨傘運動,之所以能一觸即發、不同群體各自動員起來,主要是因為它經過兩年的醞釀,不同的界別在兩年間,不論是否同意佔中三子的構想,均介入了辯論。真普選成為了各方的共識,而不同小圈則就運動的策略,凝聚小圈共識,在民主的傘下,產生互動,相互壯大。

可是,我們正面對一鼓情緒,一場以意識型態鬥爭為目的的動員,劃破大家曾經撐、用作凝聚反對運動共識的大傘。

香港的政治霧霾雖沒有中國大陸般高壓,也令人窒息。

作為公民媒體,當然希望發掘更多的資訊、材料,讓公眾能監察政府、建立民間的另類議程,要做到這一點,首先是保持清醒,勿讓敵意把自己捲進瘋狂之中。

與傘下的同行者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