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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香港的臨別贈言

上周末,我正式搬離居住兩年半的香港,回到台北。

在離別之際,許多香港朋友對我擔任主編的《號外》雜誌表達了肯定,我知道,這更多是出自他們對於香港此刻的擔憂與焦慮。

中港矛盾越演越烈

我來到香港時是2012年10月,在那一個月前,由學民思潮帶領的反國教運動佔領政府總部,成功地迫使政府停止推動國民教育政策;而在那一年初,反蝗論開始出現,中港矛盾日益嚴重;也是在那一年初,電視劇台詞「The City is Dying」(這個城市正在死亡),在港人心中獲得許多共鳴。

而我要離別的此刻,中港矛盾越演越烈,香港本土派中所謂的左右之爭牽制著政治局面;這個城市在兩年半更多方面迅速崩壞;而當年反國教之後,港人是在焦慮中尚有鬥志,但現在的後雨傘運動時刻,似乎悲觀氣氛更為濃厚。

在這些日子,我自己和香港人一起呼吸,一起憂悒、憤慨、無奈,一起撐起雨傘,體驗催淚瓦斯的滋味;在這兩年半的時間,我和《號外》認真地與香港朋友一起思索了這個時代的憂傷與美麗,記錄了這幾年正在發生的聲音。

香港正在經歷一場巨大的典範轉移,一場世代與價值的革命。從政治到經濟到文化,許多人都在尋找香港的出路,希望在困頓中找到新的光亮。

在社會價值上,雖然這個城市部分走向死亡,但另一方面,過去幾年,我們看到新的力量、新的價值、新的聲音崛起,從社區保育、土地正義、本土農業、支持小販到同志運動,新的世代從八零後到九零後,成為改變時代的先鋒;他們揚棄過去主流的中環價值,具有更多元的想像、更強烈的本土意識、渴望更獨立與自由的生活。

在文化上,不少人擔憂,曾經八、九零年代是香港的流行文化的黃金時代,如今那些華麗似乎已經遠去。

但事實是,主流電影工業北上的確讓香港電影產業空洞化,但更多獨立影像創作者正在寫下這個城市的故事;主流流行音樂早上喪失了想像力與創造力,但新一代的獨立音樂工作正在彈奏這個城市的聲音。

尤其在雨傘運動中,我們不只看到一整代青年為了他們相信的香港而站出來,也看到他們在運動中展現的創意和文化能量。

在政治上,當然許多人相信「真普選」或者說「自己政府自己揀」是保衛香港命運之必須香港的,而年輕人中則有越來越強的本土意識,甚至開始提出「自決」或其他挑戰一國兩制框架的可能。

這個城市的璀璨夜景可能的確逐漸暗淡。但是未來香港的燦爛,將不再是那些維港邊的離地高樓,而是高樓之下的地面,是社區,是爬不上高樓的青年的創意與想像力。

真普選才能有改變

關鍵只是在於這些新能量有沒有可能被實現。雨傘運動之後,掌權者說要給年輕人更多向上流動的機會,但他們不知道或不願意承認的是,他們本身就是這個阻礙。香港如果不能進行更徹底的政治與經濟的結構性改變,青年世代的創造力只會被繼續被壓抑,只能繼續在夾縫中艱困地尋找出路。這是為何真普選是重要的,因為真普選才能打開體制的縫隙。

舊的香港正在死亡,但年輕世代正用新的聲音、新的價值,創造一個美麗新香港。
祝福香港。

原文刊在台灣蘋果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