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的危險遊戲
文／田文林
土耳其擊落俄戰機， 到底誰在支持ISIS？誰在反對？在這背後，又是怎樣的大國博弈？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的田文林研究員為我們分析了其中的原委。一面是伊斯蘭的宗教文化，一面是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誘惑，土耳其究竟何去何從，會有怎樣艱難的選擇與決策？
11月24日，土耳其以俄戰機侵犯其領空為由，公然將俄羅斯一架蘇24戰機擊落。這一消息堪稱石破天驚。土耳其充其量是三等軍事強國，俄羅斯則是擁有核武器的第二大軍事強國。土耳其為了一點小事，居然冒著巨大風險以弱犯強，讓人頗有點匪夷所思。
據報道，土耳其主動向俄羅斯「找茬」，表面原因是俄軍機侵犯土耳其領空，實則是俄近期接連摧毀「伊斯蘭國」的石油走私管線和油罐車，由此觸動了土耳其的「奶酪」 。據報道，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的兒子一直暗中與IS從事石油走私生意，將IS低價賣出的石油轉手高價出售。俄羅斯的做法不啻是切斷了這一特殊利益集團的財路，進而使土耳其冒著極大風險，對俄羅斯進行報復。
從更大範圍看，土耳其這種極端化外交政策，也是土耳其形而上學外交政策的必然產物。近些年來，土耳其外交形而上學色彩日趨明顯，具體表現就是不斷從一個極端跳向另一個極端。2011年中東劇變前，土耳其外交口號是「與鄰國零問題」，一度與包括與敘利亞巴沙爾政府、巴勒斯坦哈馬斯等關係密切。從哲學上看，矛盾無處不在。「零問題」本身就是缺乏現實依據的空想，不具有實現可能性。2011年中東劇變後，土耳其外交政策發生180度大轉彎，轉而積極介入中東國家內部事務。其從「自由民主」等抽象標準出發，積極在中東國家（如埃及、利比亞、敘利亞等）鼓動政權更替，結果與諸多中東國家關係交惡，由「零問題」變成了「零朋友」。從效果看，土耳其在敘利亞等鄰國策動政權更替，導致敘利亞上百萬難民逃往土耳其，令土耳其力不勝負；同時，敘利亞持續動蕩使「伊斯蘭國」等極端勢力日趨壯大，進而開始在土耳其制造恐怖襲擊。然而，土耳其對其外交政策始終缺乏反思。這次土耳其公開擊落俄羅斯戰機，同樣是這種「一根經」和極端化外交政策的最新體現。
土耳其可能認為，俄羅斯不敢對其軍事報復。一是俄羅斯烏克蘭危機尚未完全解決，又在敘利亞開啟「第二戰場」，如果再對土耳其動武，意味著還要開辟「第三戰場」，這對俄羅斯絕對是戰略災難；二是土耳其是北約成員國，尤其與美國關係密切，因此土自認為「背靠大樹好乘涼」，讓俄軍事報復投鼠忌器。
然而，土耳其這種想法未免過於一廂情願。其一，土耳其顯然低估了俄羅斯報復的意志和能力。俄羅斯民族對外來威脅歷來是「以牙還牙」，甚至是「以超強硬對強硬」。俄以往面對強者尚不畏懼，這次面對一個三等強國，進行報復和打擊更不再話下。其二，土耳其指望北約或美國為其撐腰站台也不現實。在歐洲大陸，法德是歐盟國家的兩大軸心，但這兩個國家並不願意與俄羅斯公開對抗，在此之前，法德等在烏克蘭問題上事實上已經與俄羅斯達成戰略妥協。當前其如果為土耳其與俄對抗撐腰，只會殃及歐洲經濟，損害法德為代表的歐盟利益。美國盡管希望土耳其與俄羅斯打起來，將俄羅斯拖入戰爭泥潭，卻只是將土耳其當炮灰用，絕不會直接出頭。土耳其擊落俄軍機後，美國白宮發言人先是聲稱，不能確認俄飛機是否飛越土耳其領空，繼而又認為俄軍機是在敘利亞境內飛行。這意味著，美國已經提前將土耳其「出賣」，為俄羅斯報復土耳其「開綠燈」。
此外，土耳其觸動俄羅斯逆鱗，無形中促使俄羅斯將土耳其與「伊斯蘭國」暗通款曲的事實昭告天下，由此使土耳其坐實了「支持恐怖主義國家」的惡名。土耳其一旦被扣上這頂帽子，意味著未來即使遭受俄羅斯軍事報復，也難以得到國際社會廣泛同情支持。
因此，土耳其當前擊落俄飛機的做法，不啻是玩火自焚。目前，盡管我們無法確定俄羅斯采取何種方式報復，但可以肯定的是，土耳其為當前軍事冒險付出的代價，肯定比其強行逞能獲得的收益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