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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90後的散工際遇

兩位90後的散工際遇

【草根行動媒體】
文:水寶怡

在零散工的群體裡,不同年齡層的工友也面對相似的問題。在零散工的勞動市場之中,家庭主婦需要配合家人的生活時間;年輕人需要配合上課的時間,而這樣很大機會變成零散一族。今次訪問找來了兩位受訪者——阿文和Clown——他們是年輕的零散一族。首先當然要介紹什麼是零散工。根據勞工處的《僱傭條例簡明指南》:「僱員如連續受僱於同一僱主 4 星期或以上,而每星期最少工作 18 小時, 他的僱傭關係便屬『連續性契約』」。「4118」﹙又被稱作「418」﹚便是上述條件的簡稱。簡單來說,當一位勞工符合了4118,他或她便能得到有薪假等勞工權益。由於僱主編更的關係,這些零散工每星期的工時數難以達到18小時或未能持續4星期工作也超過18小時,例如首三周都超過20小時,而第四周就被編休假或做17.5小時,所以得不到這些勞工權益。

兩位年輕零散工的簡介

Clown﹙化名﹚是一名大學生,修讀電影相關學科,曾於賽馬會電話投注中心工作,亦曾在各大超市兼職推廣員,嘗試過推廣酒類、朱古力和枱燈等。當其他同事未暇上班,例如聖誕和農曆新年,就是Clown出動的日子,她亦試過頂替一名為女兒慶祝生日而未有接受更期的推廣員。另一位受訪者是阿文﹙化名﹚,正修讀大專的酒店課程,現於酒店宴會部兼職,亦於某連鎖快餐店的廚房內工作,以往的工作經驗,包括飲食業和零售業。

為何「選擇」零散工?

第一位受訪者Clown曾於不同大型超市兼職推廣員,例如AEON、吉之島、千色店、裕華國貨等。推廣員其實以家庭主婦為大多數,這是因為不少家庭主婦需要打理家頭細務,僅餘的個人時間變得零碎,家庭主婦零散的剩餘時間正與零散工的更期對口。那麼,為何Clown也成為了推廣員的一員呢?Clown的原因其實與婦女的也有所相似。Clown需要配合自己上學的時間,令不少的工作也不適合Clown,她表示,每星期限定最少工作天數的工作使她難以配合上學時間:「我返唔到果啲規定一個禮拜至少要返兩、三日嘅工囉」。婦女受既定的家庭角色——普遍來說即是照顧家庭——所限只能轉向零散工,Clown同樣需要配合自己的上課時間——讀書似乎是年輕人的責任——而進入推廣員這個行業。那麼,婦女既定的家庭角色和年輕人就應讀書的概念又是從何而來了?是不是一般婦女和Clown主動地為自己而選擇的呢?一般推廣員婦女的原因十分明顯——她們主要也是為了配合家人而不是自己的時間,這不談上是一種自主的選擇。這明顯是社會給予某某身份的人的某種責任。筆者並不是想說不應該有責任,也不是想說社會給我們太多的限制。換個角度來看,零散的特質正能彈性地配合僱員的時間,這似乎無不可,但這不代表應該被別人剝削。可是,零散往往很容易讓僱員跌出4118的保障範圍外,在未滿4118的工時要求之下,很多勞工權益也一一盡失,更令人驚訝的是,這一種不符合4118就不給你某些福利的剝削居然是合法的。

另一位受訪的年輕人的抉擇好像不太那麼被動。曾在五金舖兼職店務員的阿文現今身兼兩份散工,分別於連鎖快餐店廚房及酒店宴客部工作,兩份同樣是未達4118要求而不被保障的工作。其實,與到超市當推廣員也同理:若同時受聘於數間公司,才能接多一些更期,只是,每份工作也只是零散工。文表示自己「洗費大」和「如果唔喺冇嘢好做」而需要兼兩職。當被追問快餐店的工作天數時,文回答:「因為我唔會返死同一間,因為我另外一面都有一份工,另外一方面人工比較吸引啲」。他所說的「另外一方面」是指酒店。文兼兩職其實正是因為公司往往以避開4118為原則而派更,文所得的更期便較少,薪金自然也相對地少,使文需要找另外一份工作「幫補」,而另一份工作同樣也是散工。值得一提的是,文是一位大專生,他所工作的酒店正是他的課程的實習單位。文笑稱自己被當作散工,只被指派於宴會部工作,工作內容主要包括落單、傳菜、斟酒而已,而自己並沒有像其他同學般能夠於不同酒店部門學習不同的工作內容。再想深一層,文的工種選擇或多或少也受到他的上課時間所限。

分割出來的不單止是勞工權益,還有……

剛才已經簡單說明了散工如何得不到有薪假等的勞工保障,但因未達到4118之要求而被剝蝕掉的不單止是這些,與僱主的關係,剩下的就是赤裸裸的「服務買賣」。超市推廣員是一典型例子。凡事無公司可靠已不是什麼新鮮事。是否需要經員工出入口上下班?員工出入口在哪?是否需要申請員工證?向誰申請?所推廣的產品是什麼?有什麼要注意?推廣員的直屬公司,通常是中介公司而非超市,大多也沒有指引解答Clown日常工作的疑問。Clown曾經在超市被要求填寫一份表格,當需要填寫公司名稱時,她才察覺根本不知道自己受聘於哪一間公司?雖然聽起來匪夷所思,但其實在行中,這種情況並不罕見。不少的推廣員的工作也經朋友介紹,Clown的工作也是靠朋友介紹,可能自己的朋友也不知道其公司名稱。Clown回想起當年「盲鍾鍾」的經驗說著「好多嘢你唔問,佢唔會話俾你知」。Clown回她曾於麥當勞面試一份推廣員工作,她形容當時情況很趕急,中介公司職員很快就叫她簽約。她亦有一份工作只透過Whatsapp聯繫。超市打卡上班後才收到Whatsapp訊息得知自己的公司名稱。她表示,在上班當天才得知自己所推廣的產品是什麼亦很平常,當談到若果需要推廣具腐蝕性的洗潔劑時,Clown表示,當天上班後才得知所推廣的是這種產品的話,那麼未必能夠在有手套保護的情況下推廣了,因為趕不切準備手套,超市也不會為推廣員提供手套。

零散工 = 次等勞工?

散工很容易被視為低人一等,尤其在有長工的工作環境底下。次等勞工的現象出現在阿文以前所工作的五金舖上,文表示自己經親友介紹於該五金舖工作,並未受排擠,但他知道長工會將搬貨和打價等工作全數卸給散工婦女,而她們也只能「硬食」,最多或埋怨數句。文於酒店內對於次等勞工的聽聞還參雜了性別因素。文點出酒店的男散工會被長工點派搬琴等體力勞動量較大的工作。「男性」結合「基層勞工」的社會想像,往往會等於「搬搬抬抬」。文更指出若果沒有「埋堆」更容易會被指派更多的勞動工作。文表示,男散工亦很容易成為發泄對像:「咁可能有時佢地(意指編配更期的經理)心情唔好,即係可能有啲嘢做唔嚟——做唔嚟客啲標準——可能會即喺啲客會燥會投訴咁,跟著佢又心情差啦,搵人發泄咁都喺散工啲男仔」。從文口中得知一個真實例子,一位男散工遇到一位新娘從他前面經過,而他剛好凝視著前方,經理便責罵那位男工,認為這樣看著新娘會騷擾到新娘,更指新娘有可能會投訴該名男工。然而,那位新娘並沒有投訴,亦沒有表示受到騷擾。相對長工來說,散工被視為次低勞工的問題十分顯然:被指派一些「豬頭骨」的工作,被當作發泄對象。

超市推廣員並非受薪於超市,但其工作環境提供者卻是超市。就好像Clown雖然於超市進行推廣,但其僱主卻是中介公司。這種狀態讓推廣員對比於超市員工來說次一級。Clown表示,當有需要搬貨物上店面時,超市會因推廣員並非超市員工為由而拒絕借車仔,這使需要搬貨的推廣員更容易受傷。雖然超市拒絕承認推廣員為其員工而拒絕借車仔給推廣員,卻會要求推廣員自己掏錢出來申請及配帶超市員工證。她表示,中介公司並沒有指引說明申請超市員工證的手續,而超市職員通常亦懶理推廣員對的疑問。Clown第一次申請時,最終鼓起勇氣向一位超市中的推廣員查問時才得到幫助。

有些不合理的要求你不知道

推廣員一行中,專門有一些職員突擊檢查推廣員在超市的工作,他們被俗稱為「行街」。除了中介公司的「行街」,Clown亦曾經遇見品牌公司的「行街」。品牌公司和超市對於Clown也有儀容上的要求,巡視超市時當然會檢查儀容。對於某些推廣的產品,超市可能會有化妝、不能染髮、紮髮等要求,品牌公司則會提供印有其嘜頭的T-shirt。Clown說道「唔可以著外套嘅,如果你凍呢,淨喺著喺底,唔可以著喺面,即喺加件囉」,其後她解釋因為不能夠遮著公司品牌。

Clown曾經於自己的推廣架上發現非其所推廣的酒類,儘管當期時她所推廣的是某品牌的水果酒。經過的顧客亦有向她查問不是她所推廣的酒類產品。對此,Clown笑言自己佔多數的工作內容反而是超市上的其他產品而不是自己所推廣的品牌。這一種「被綁架」的情況顯然讓Clown連同非其所推廣的產品一同售賣,增加其工作量。這突顯出身為工作場地提供者的超市對推廣員的影響力,儘管它沒有直接向推廣員發放薪水。

Clown曾於馬場的電話投注中心擔任電話接線生。在傾談電話接線生一職期間,她前後共鬱憤地說了三次很麻煩,有什麼令她覺得這份職務那麼煩人呢?相信其中一個原因便是如廁規定,電話投注站對於員工如廁設有規定已不是什麼新鮮的事。在Clown的經歷中,每一個座位的電腦前已貼有組別號碼,在每一組中,不能夠有超過2人同時前往洗手間,而且每次前往洗手間也須事先向組長請示。Clown表示,當時自己未曾成功搶先舉手請示組長,唯有直接等待break才去洗手間。Clown更表示,連去洗手間的路線和去哪一間洗手間也有所規定,例如,不能直接穿過他人的電腦座位後方,須按每一組指定的路線前往洗手間。Clown曾因未按路線行走而遭罵,最後只能無奈地繞大圈。 Clown聽聞現在的如廁規定已變得較寬鬆,但考慮到每組平均有十餘人,她還不滿意這種安排。

小結:

先前也談及到4118是什麼,它就是一由連續性合約對勞工在工時方面的資格要求,不符合4118亦即得不到有薪假等的權益。當文談到連續性合約時便指出,他工作的酒店有不少散工也很勤力,他們希望接更多更期,但4118反而使他們未能接太多更期,「佢﹙意指編配更期的經理﹚會唔會比你﹙意指酒店散工﹚返,然之後搞到佢孭鑊比人炒吖?」。事關公司希望規避有薪假等待遇以降低成本。一些散工雖然明瞭這一點,但依然希望接大量的更期,賺取更多的收入,無相關待遇亦可,可是卻未能如願。可是,如果任何勞工也受到相關權益保障,這個問題是否仍然存在呢?

坊間對於這4118一種絕對標準的劃分一直存在爭議,有聲音希望將連續性合約中的勞工權益以比例的方式發放,讓勞工便能得到應有的權益——當然技術上的考量仍有待商討,但暫且先作為一個方向去討論。推廣員及零散工工會的胡美蓮指,以有薪假為例,一位散工雖然未能達到4118的要求,也可按比例計算。當談到這個建議時,文雖然覺得這對僱員比較合理,但他話音一轉,「但喺我覺得呢樣野好唔現實囉」,坦言實施的可能性不大,文更帶著髒話有點氣沖沖地說道,「果班人」連最低工資$34.5也爭議了很久,4118比例化確難以「過會」。

雖然零散工面對很多勞工權益問題,但對於工會來說,這兩個群體的組織工作並不容易,事關他們當中,有些人不太想去參加工會,最多也只在有需要時才以個案的形式尋求協助,更甚者,大部份人都並不太了解工會或知道工會的存在。阿文更指,有些自稱「工會」的人,時時在他兼職酒店的宴會部搞周年宴,他指若自己辛苦工錢交給工會竟作如此洗費,感到很不值得。對此,[草根.行動.媒體]查問了香港婦女勞工協會和職工盟的幹事。香港婦女勞工會協的幹事胡美蓮則指,工會若在酒店搞周年宴,訂餐的價錢重要,同時也要看內容和目的。不知年青人指那間酒店的檔次,故價錢難料。不過工友聚會多採中式聚餐,酒席圍數多的話或可議價。會慶最重要是內容,有人是飲飲食食無無聊聊,但也有人用為組織工作、室內集會、動員行動、甚至交流學習。職工盟幹事鄧建華則指,據他所知,職工盟的會慶只能在一般酒樓辦,且絕大部份職工盟所屬工會都不可能在高檔酒店搞會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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