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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墟】去廢墟為了什麼?——「物哀」與「幽玄」的美

【廢墟】去廢墟為了什麼?——「物哀」與「幽玄」的美

「恐怖。」同事拿著手機,看罷我到廢墟探索的照片,抬頭報以不解目光。

「為什麼你會喜歡廢墟?」同事皺眉問道。

最初,很大程度是獵奇心態,只覺廢墟有種令人想一探究竟,誘發聯想的吸引力,看著破舊的空間, 腦袋自然倒帶,想像昔日的故事與氣味。後來看廢墟影片, 又覺像打電子遊戲,是世界上僅餘沒有地圖的樂園及禁地。

可是,廢墟探險似不止於「獵奇」、「神秘」、「破禁」。

慢慢,我發現尤其喜歡看到雜草與青苔重新長滿人造建築物的時候,大自然彷彿悄悄地,再奪回世界的話語權。原來,沒有人類的保護,石屎建築是如此不堪一擊,不到十年,破爛不堪。

若不談意義,我們會直觀地,覺得破爛之物「美」嗎?我的答案是肯定的,可是不明所以。有日偶爾看到陶國璋先生在《哲學五厘米》中談及「物哀」,突然對何以鍾情廢墟有點瞭然。

陶生這般解釋「物哀之美」:「櫻花落下的速度是每秒鐘五厘米...生命是正在消失的,每一秒也在消失。但消失之餘,會留下某種痕跡。物哀之美把世間的無常轉化為一種世界觀——在漂泊的瞬間當中,我們能捕捉存在之美,甚至是事物消散之餘韻...」

以我理解,就是從事物的消散,反過來看到事物存在的痕跡,而過程當中自有一種自有一種「美」。

或者這些殘存的廢墟,正像陶生提到的「餘韻」,而我喜歡從碎片中重組昔日風景,大概是迫切地希望捕捉存在,也希望對事物之消逝保持敏感。畢竟在香港,事物的餘韻都不容停留,任何道別與滯留都奢侈,以致我們對存在從來陌生,對消逝永遠遲鈍。

怖滿鐵銹的摩天輪,散落四處的彩色波波、肢離破碎的木馬——是曾經極受歡迎的夢幻樂園存在過之痕跡。 酒店房間留下的砌圖、小雪櫃內的啤酒罐,泛黃但依舊看到其顏色的地氊,是小孩與父母,情人昔日這酒店渡過美好時光的證明。

再找相關的書看看,看到日本美學當中,與「物哀」緊扣的概念的是「幽玄」,也似乎能幫助說明難解的廢墟之美。

大西克禮在《幽玄.物哀.寂》提到「幽玄」的七個特征。一.被審美的對象被某種程度地掩藏,遮敬,不顯露,不明確;二.微暗,矇朧,薄明,與露骨,直接,尖銳等意味對證的一種溫柔,委婉,和緩;三.寂靜和寂寥;四.深遠感——對象所含有的某些深刻,難解的思想;五.充實相,即以上所有因素合成與本質;六.神秘性或超自然性,與自然融合的「宇宙感情」;七.具有非合理的,不可言說的性質,是飄忽不定,不可言喻,不可思議的美的情趣。

雖未能全然把握這兩個美學概念,卻有點體會。相較於香港各種一目了然的地方——例如那些未步入,己經知道有A,B,C名牌店的商場、各式各樣在社交媒體被打卡的新餐廳等,廢墟的尋幽探秘,是一種怎樣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的經歷,必須一步一步走,一步一步想像, 是一種不穩定,容許想像及渴望美,是不可以一下子把握的美,或者看事物如是,看戀人如是,看生命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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