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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的十字街頭

(按:「十字街頭」是《字花》裡的一個欄目,每期由四個不同身份的人,寫同一個題目,今期的題目是惡,下文是今期內容。考慮到「惡死能登會」小記受到inmediahk的朋友關心,理應把相關文章貼上來回饋討論……《字花》29元咁平,哀求大家看了此文也不要不買《字花》啊!!)

〈善惡相生 以理殺人 惡之最也〉
梁國雄(立法局議員)

何謂惡?未知善,焉知惡!

善與惡,不過是一組相對的概念,亦是人類社會發展的歷史產物。比如在《魯賓遜飄流記》內,魯賓遜和「星期五」一定要分工合作,與自然界抗爭才能生存,那就無所謂善與惡,因為兩人若是反目,則會同歸於盡,但對於其他動物來說,他們兩人飄流孤島,因而改變了島上環境,更會威脅其生存,那自然就是惡了。

在奴隸社會,奴隸主之善,可能就是奴隸之惡。哲人阿里士多德不是說過嗎?「奴隸不過是會講話的工具」。在封建皇朝底下,農民或農奴的主子都只是藉著偽造的謊話來維持皇權統治而已,若問為何如此?治人者會告訴你,君權神授,不服就去看聖經去吧,反對皇權,就是忤逆上帝、也就是異端,是大惡。古今中外,大致相同,不過讀的經不同而已。

到了近代,資本主義來臨,新的宗教出現,那就是「商品拜物教」,所有人的關係,不管你用什麼動聽的名詞形容,最後就是商品的交換。譬如你去打工,就是把勞動力賣給老闆,買賣雙方同意,價錢可加可減,視乎市場供求,但一無所有的勞工卻要仰仗工資生活,何來公平?裁員減薪,不過由此而起,到底是老闆利潤多少重要,抑或為社會創造財富的勞工養家糊口重要?這也,是一個善惡的問題。由資本主義興起時的圈地運動,出現「羊吃人」和《苦海孤雛》的慘像,又或者帝國主義侵略弱小,以至釀成二次世界大戰,到今日WTO、IMF、G8橫行,布殊惡晒、李嘉誠大晒,不過也是有錢就惡,偽稱為善而已。

至於假馬克思之名而行「政教合一」之惡者,莫過作自稱共產主義之史大林主義官僚,他們更像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中提到的「封建社會主義」。今日香港,就由這兩幫惡棍統治,認真惡頂,行大惡者,乃是以理殺人,以權謀私,道貌岸然,善頌善禱,實則比諸江洋大盜、摸雞偷狗更不堪。「六四其實很有必要,殺幾千人換二十年的繁榮」,朗朗上口,有人竟認為這是必要的惡。就讓他合家去行善,來造就這必要之惡吧!阿門!

〈內有惡犬〉
葉愛蓮(辦公室女郎、作家)

仔仔小狗發惡狂吠的原因離不開牠所要保護的東西。有陌生人走過家門,牠吠;有陌生人進入牠的家,牠吠;媽媽打我或弟弟,牠吠;我在牠吃飯時搶去牠的食物,牠狂吠;拿刷子梳牠的毛,牠又吠。仔仔很惡,因為牠要保護被侵犯或將被侵犯的權力。朋友的Cola小狗是頭哥基,到我家來暫住,仔仔小狗在敵人住進牠家的第一天,惡得前所未見,除了撲向Cola狂吠以外,還多次跟牠打架,生氣到極點,就竟然就在我的閏房內拉大便以示抗議,牠從來不在人的起居間內大小便,此等不尋常的舉動,叫我們哭笑不得,但我因此而漸漸理解,仔仔害怕牠的家被別的小狗霸佔,像牠憎恨我搶走牠的食物,像陌生人無端接近或進入牠家,像我突然傷害牠的身體弄帶牠,如果要保護某些牠必得保護的東西,牠幾乎就要不惜一切,除了要以聲音威嚇外,還會張口咬人。我握著牠的頸圈,用刷子猛力刷牠的披毛,企圖把牠披毛上的死結刷開。牠發狂地掙扎,口中發出「嗚嗚」的野獸鳴叫,用力地張口向我的刷子咬去,咬住不放。

這是獸的本能,在對抗外來的侵略時的本能反應。當侵略不多不少地總會帶著某些不同的暴力,自然本能就會以另一種暴力的方式去保護自己的權利,是之為惡。是以,當擺著一副暴發戶相的A君跟我說:「呢個世界,你唔發惡就唔會有人理你。」然後在酒店的餐廳裡大叫大嚷發難,企圖引起侍應的注意並加以殷勤款待時,我心裡著實感到同情並理解他的原委。可我還是不得不為A的行為感到難為情。如果我們的文明沒有教我們好好放下獸的一面,不把那未被馴化的本能帶到餐桌之上,我還得好好為我們默哀。

想到這裡,我想我得考慮是否需要在我家門外掛上「內有惡犬」的牌子,以免路過的人被仔仔嚇壞。

〈我惡嗎?〉
波仔(古惑天皇〉

在小學的時候,為了要好的同學,我跟別的同學打架,被我打的同學有什麼感覺?為什麼要傷害我的好友呢?

到了初中的開學禮上,我跟學長打架,被我打的學長有什麼感覺?為什麼無故扣起我的迎新禮物?

畢業後,工作不到半年便昇了職,因工作的事情把同事痛罵了一頓,被我痛罵的同事有什麼感覺?是我在無的放矢,還是我年輕、資歷淺?

現在和朋友合資開公司的我,經常拒絕顧客,被我拒絕的顧客有什麼感覺?你們那全身銅臭的氣味,我真是不順眼,但這些顧客又跑到跟同伴接洽,同伴把生意都接下來,同伴有什麼感覺?為什麼從不問我拒絕的原因?是不是因為把生意接下來後,往下的事情我就會去跟進,你們可以不需理會?

和女朋友逛街時,她經常說我會目露兇光的周圍盯人,被我剛的人有什麼感覺?對不起,可能我正在尋找有趣的東西時偶以目光接觸罷了。

前陣子,在小學同學的婚宴上,他介紹我給別人認識時,說我很夠義氣,打架我總會先打,剛剛認識的朋友們有什麼感覺?我想說我在畢業後就再沒有打架了,現在連罵人都很少。

我總會向認識的人問:我惡嗎?答案總是惡……

〈越界之惡〉
林藹雲(獨立媒體編輯)

小樺約我寫惡人稿, 原來給人點名了。

與其說惡,不如說是自由和不安份的踩界。小孩子經常玩過界的遊戲,過了某一個界就等於侵犯了別人,對方就會舉手投訴;;玩跳飛機時, 過了粉筆界就輸了; 明知自己踩界還笑著踩的,往往是班內的小霸王。我一直很安份,跳飛機是我的拿手項目。

反而長大後,常常與別人對著幹。幸好,打完架後,總會有人覺得這種惡人算是稀有動物,值得保育。自大學以來,一直有很多學習實踐的機會, 中港線記者、亞洲區NGO、台灣期刊編輯等,04年從北京回港後,又與一眾朋友打了「獨立媒體」這雙草鞋。

結果,又是一雙喜歡踩界的鞋,穿上它的是民間記者,世貿時與示威者一起於灣仔跳海、發表感謝信,又發動保樹立人等等野貓行動,在跳躍、疾走、叫嘯下,撕破身份疆界、跳出既有現實框架,騷動著。

原來在書寫故事的人說:你們改寫了我的情節!在既有框架中角色扮演的人說: 你們搞亂了劇本,教叫我怎樣演下去?我們跳著舞,呼喊著,起來,以行動書寫和構作自己與別人的故事,哪怕這被認為是作惡。

這陣子,「獨立媒體」的籌款都較別人惡,沒有把自己包裝為第三世界楚楚可憐的窮,要錢要得理直氣壯,希望捐助不是為了解困,而是參與這可能的改變。畢竟社會上太多為善的套餐服務,惡大概是因為它並不在這些套餐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