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捐款

鄭敏華:文物保育框架以外更宜居的城市環境

思網絡總監鄭敏華

文物保育的議題,一時間變得鬧烘烘,民政事務局上周再次拋出兩年前已曾諮詢的「保留舊建築」老問題,與早已散見於各分區計劃大綱圖之內的四百多幢曾獲評級的歷史建築物名單來高調宣布新一輪「文物保育政策」檢討,主流傳媒與不少市民似乎有意無意地跟着政府設定的議題走,相當認真的去討論「集體回憶」如何無法客觀量度、有關歷史建築物名單涵蓋公私物業的多寡,或是保留舊建築所涉及的代價與土地政策配合等。

但面對政府如此一派完全開放的態度,民間何不再退一步想老問題背後既有的一大堆假設,是否無庸挑戰?甚或諮詢的目的為何?可以推想的可以包括宜居城市環境解決交通擠塞問題的長遠方法、對已發展地區仍不斷擴張及加密的發展模式,是破壞,還是改善、以及文物保育根本目的,是為了凝固城市於某時某狀態以供大家重遊賞玩的純美觀感,還是尋找當中隱藏前人解決生活需要與順應環境的發展智慧及人們經年累月調節得來的空間運用秩序,以作他日發展的依據,為今代與後代人建設更宜居更人性化的生活環境?討論議題其實無窮無盡。

香港現時承襲了三十年的「文物保育」法例及政策,或者已變成某地產發展速度主導的經濟結構下,為方便清拆重建而訂立的「可能保留舊建築」的底線。然而,不管獲評級的歷史建築物名單有五百幢,還是一千幢,反過來說,就是名單以外的建築物都可以順理成章清拆。名單以內的,經各自孤立計算所謂的經濟考慮,最後總有好一部分可以清拆,而從來對文物所寄存的文化價值討論不多的古物諮詢委員會,面對難以挑戰的跨決策局管轄的工程設計假定,往往便要背負起個別建築物應否保留的代決擔子,被迫接受無情的現實安排,當上了清拆舊建築的審議單位。這一切可能都是源於最基礎問題順勢而生的現象。

用心生活是一種藝術,生活點滴的累積就是文化。今天現代城市人奉為藝術層次的視覺、聽覺、味覺與觸覺的感應與敏銳度表現,其實很可能都只是以往人類較原始及接近自然生活所發揮出來的潛能,放諸於樓房營造與生活空間的運用,都可以體現。天下間的文物保育專家,很可能都不過是以自己對世界有限的認知及專業訓練出來的邏輯,去嘗試理解及詮釋前人生活的智慧。然而,問世間誰能明白我,哪有專家可以完全掌握別人的想法,以及不同地區的環境特質與社區習性?那麼,香港政府一貫以限定時間內完成的獨立文物專家研究,或許只能視為某專家某階段研究的冰山一角成果。要是沒有集大成的民間智慧、更長時間去理解物質文化,以及人類學着重走進人群的超乎文字研究的第一身經驗方法,哪會建構出更豐富的知識系統?

文物保育其一目的,是為不想讓知識(Knowledge)流失;公眾參與文物保育及規劃的重要,可能不單在於權力拉扯或制衡之間尋找未來的空間運用,更先行的肯定是確立與建構前人與環境互動交織出來的智慧與知識,作為日後指導性的依據。

那麼,社會討論文物當中蘊藏的文化價值,有誰能作權威去代議代決?古物諮詢委員會的認受性又是否足夠?我們可能得坦白承認,處於快速清拆重新發展的經濟定位,我們也在建造一套可以盡快解決阻礙的行政安排,它本身可能與文物保育的關係不大。

閱讀丹麥著名建築師Jan Gehl於哥本哈根的研究與實踐個案,看到當地過去三十多年來,為建設更切合行人或是人本身需要的市中心環境,便致力減少汽車駛進市中心,逐年將車路還原為行人路,並設法減慢市中心行車速度,令市民於公共空間的閒暇及經濟活動都逐漸改變,也重新彰顯當地至今仍保持原好的中世紀宛延街道與建築格局,讓人性化的建設尺度、樓房大門及其地面向街一方立面的多元、商住混合構成的熱鬧氣氛等,都得以發揮,而空氣亦因而改善、噪音與交通意外也減少,這都是一種建基於某些價值觀而選取的環境保育方向。

香港與世界其他大部分城市也在追求不同定義的經濟發展,何謂代價、何謂回報,更可能都是計算方法與定位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