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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來寫賈樟柯]:《世界》:我可以得到什麼?創可貼

《世界》:我可以得到什麼?創可貼

文:浩二

誰有創可貼?電影的第一幕,女主角小桃不斷呼叫尋找「創可貼」,可是得不到別人的回應,最後給她創可貼的人說:勿忘了我的恩惠。本是熱閙的後台,因為各人需要演出(為了生活)而離開,當小桃貼上創可貼的時候,就只剩下小桃一個人,而那時的後台,就只有絕對的寧靜和孤獨。

我有的是望遠鏡

北京──中國的首都,在這裡的都是走在中國最前線的人民,不少人離鄉別井而遠道而來,為的就是生活。與此同時,北京成為他們遠看世界的窗口。俄羅斯人的到來,為她們提供了一個走出世界的幻覺:這裡什麼也有,法國的凱旋門、英國的大笨鐘,美國也沒有的帝國大廈,現在還有俄羅斯人。小桃拿著望遠鏡,遠看世界。她站在自己僅有的天台,望遠鏡裡的世界,又會有什麼不同呢?──她還是站在天台上。

公路:你一直在車子裡

賈梓柯的《世界》便是建基於中國低下層人民生活在想像出來的大千世界裡的處境上。每一次出現的插畫,都表現出電影主人公無路可走的悵惘。不論是小桃化身空中小姐在天空飛翔、或拿著柔弱地以白膠布擋著雨的衝擊、還是跌到深海,不能呼吸,小桃不斷被現實摑醒。每次看著1:3的艾菲爾鐵塔,她其實也知道,自己徹徹底底地活在人的世界裡而且身不由己。電影裡每一個公路鏡頭出現的時候,便表達了劇中人物不斷地隨著生活飄盪,無可依靠──安娜與小桃在三輪車上,音樂才是引領她們走出絕境的燈,即使她們還是在公路上。可是,賈樟柯巧妙地安排第一段插畫,作為以死亡帶來重生的結局的預言:樹快速地在鏡頭的兩旁隱退,但,沒有路。

塑膠雨衣:我還可以……

只有愛情,成為證明小桃是存在的欄杆──一旦欄杆消失,她便跌下懸崖粉身碎骨。身體,是小桃的唯一資產,是生活以外、金錢以外的唯一精神性之物。她三番四次拒絕與太生發生性關係,她猶疑,是因為這是以生命作注的賭博。最後她失敗了,塑膠雨衣成為了阻隔世界卑賤的唯一想像──我還是潔淨的。可是,要依靠他者的付出來證明自身依然具選擇的力量,正好表現了她的最無力之處。小桃,只可也是只能以倔強的自殺和歇斯底里,向世界提出控訴。

手機:媒體禁區

手機是《世界》的一個重要意象。在現代社會裡,手機是作為溝通的媒體,為我們提供方便之門:我們站得更近,不論我們身在何處。可是,手機在《世界》裡,卻被解構為揭開疏離真貌的關鍵之物。短信、電話號碼的記錄成為秘密的證據;另一方面,手機侵蝕了私人的空間。手機成為現代化、城市變化的重要符碼。它告訴我們:是的,我和你更接近,但正因為太接近,卻看到你臉上的雀斑。手機,倒成為秘密的禁區。

世界

電影中有機出現的Titanic電影海報、LV手袋、巨型Hello Kitty布公仔,中國,彷似已經成為了帝國主義國家:英國、美國等的一部分。中國裡的人都希望往外處走,於是他們喜歡飛機、火車的聲音。可是他們知道這個希望永遠不能實現──往廣州度蜜月。他們只能以想像作為慰藉:我們這裡什麼也有,什麼都可以翻印──您給我一天,我給你世界。但廖的一句,你知道法國有美麗城嗎?太生一臉惘然。與其說壓迫他們的是世界──美國、英國,不如說是中國本身。

後話

俄羅斯人安娜無疑是全電影最觸動人心的角色,或許安娜與小桃一樣,都是礙於生活而身不由己的女性。可是即使她們語言不通,卻以歌唱──最真摯的形式去溝通,最後一句:你好嗎?我很好,包含無限辛酸。這句說話是安娜對小桃說的,但同時也可視為,小桃向世界說:你好嗎?我很好。

在電影之初,一個老者背著一大袋東西,在世界的邊緣艱辛的一步一步地走著,他回頭(向觀眾)看了一會,又再走上自己的路了。或許,中國的人民只能夠像這個人一樣:即使背負太多,也只能在假世界的邊緣行走。我們有的,只有一塊療傷的創可貼──創可貼永遠不能使傷復原的,那是幻覺,復原的其實是傷口本身。

延伸閱讀:

1. 文匯報:賈樟柯 開放《世界》

2. 梁寶:賈樟柯的青春殘酷物語

3. 謝曉虹:《世界》

4. 阿野:無間《世界》

5. 阿野:電影的多重身——訪賈樟柯

6. 郭詩詠:飄泊的《世界》

7. 鄭傳鍏:地上世界

8. 鄧小樺:「關於那個時代,好像只說了一句」——訪賈樟柯(上)

9. 鄧小樺:「關於那個時代,我像只說了一句」——訪賈樟柯(下)

10. 西西佛:「蹲」在中國:《小武》所啟示的中國現代性

圖片來源:娛樂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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