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喼子就是打不開:《天邊一朵雲》

《天邊一朵雲》看了不止一次,第一次看是三十分鐘的短版:睡意把片子剪剩頭尾各十五分鐘。因此故事就只是李康生和陳湘琪各自極端恐佈寂寞的生活,和最後兩人隔著生死未卜的女優的結合。離奇但又好像有點諗頭,也令中間的個半小時成了一個謎,把這兩端接駁的一個謎。謎總召喚人解開,今天再入場想看看謎底是甚麼,謎底原來就是「這是一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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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明亮的電影一向沒頭沒腦,至少我很少看得出頭緒。人物走來走去,停下來便發呆,充斥著或者很屬蔡明亮自己的符號——也就是溝通的僵局。《天邊一朵雲》裡頭那打不開的喼,九成是把一切不可思議不可理喻的環節都鎖起。這不是甚麼「背後」的「深意」,它只是一個實物的置換,說明有些東西是真的暫時不可解,但又不能避開或繞過。就如陳湘琪和李康生都曾嘗試打開喼子,但結果都只是得個開字。更重要的可能是李康生把喼的鎖匙從乾涸的柏油路上掘出來後湧出滲滿一地的水。鎖匙就是key,而key剛好又譯作關鍵。流出來的水,滋潤著大地。

印象中蔡明亮總是荒誕自我,如在《愛情萬歲》中把同姓戀的李康生安排在楊貴媚和陳昭榮交合中的床下底、在《你那邊幾點》中把身為老寡婦的陸奕靜的自慰、陳湘琪身在法國耐不住寂寞和葉童發生同性之好、李康生在街上在車裡嫖妓三段「不倫」感情交叉剪接, 都是要輕輕的騷擾著對性對情的default。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天邊一朵雲》裡,蔡竟能拍就一段令人微笑令人回味的男女感情。

感情就在把喼子的鎖匙從乾涸的柏油路上掘出來開始。李一面把陳一再端出的西瓜汁(一種李在拍a片時已喝得要吐的果汁)倒出窗口,一面又要在陳面前客氣尷尬的進一口;兩人一起在家中煮飯,吃飽後在看來很逗的時刻李竟然抽著煙在陳的腳邊睡著了;陳帶著水果回家時,李裝蜘蛛悏撐在壁上擋路而陳卻要餵這蜘蛛俠吃水果等等。怪誕歸怪誕,這種小品對蔡明亮卻不算尋常,至少觀眾如我看得愉快且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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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ter every "quilting" of the signifier's chain which retroscpectively fixes its meaning, there always remains a certaingap, an opening which is rendered ... by the famous "Che vuoi" -- "you're telling me that, but what do you want with it, what are you aiming at?' (p.111, sublime object of ideology, slavoj zizek)

兩人間的微妙情感即使觀眾已經加入考慮列中,而斷裂和不解並沒有因而變後明白可人,則蔡明亮究竟想說甚麼呢?陳湘琪最終知道李康生的職業原來就是幹只會對著鏡頭作反應的女優後,從表情看就固然是十萬個錯愕不情願。然而最後,幹著如死物的女優的李,與及隔著牆從偷看到不禁吟叫的陳,卻像能繞過實質而具體的女優身體而得到高潮和結合。

當中看來雖然滿有意思,但若結合電影中那打不開喼子——一個突兀頑固而神秘的小物,難道真的有人能夠有充足的信心為這李陳兩人的關係提出總結式的解釋嗎?還是我們都只能乖乖的順著蔡明亮的意思,在肯定與猶豫之間,將不肯定都注入那神秘而打不開的喼子中?喼子呆在當眼處,它會好好藏起那紛雜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