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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2記:甚麼人暴甚麼人

遲了足有一星期,甚麼都已有人寫過,由警察的凶相到有否示威者被顏射胡椒憤霧,由放催淚彈前有否作出警告到究竟有沒有橡膠子彈,由韓農的媒體策略到香港市民的抽離誤解投身,主流媒體的暴行以至民間記者的倫理等等——掛一不止漏萬,無論如何以下沒有新觀察新論點。冇辨法實在太遲鈍,寫文永遠寫唔切。當是純粹的白描罷——當然根據我的習慣白描只是吹水,根本沒有任何成功的可能性。

水炮

我們中午便到了維園,根據我們的大計,駱克道與鵝頸橋的交界會有獨立媒體的派水站,而其他人就張牙舞爪,又打鼓又拉大橫額又縛紅布條的組成遊行隊伍,期待著聞說將發生的大事。我們的橫額鐵劃銀勾的寫著「香港警察讓路放農民一條生路」,本是預備到達示威區後,充當一個現在回想起來有點太過直率的調停角色:在雙方有動作前,向差佬打聲招呼,不能動之以情至少也擾其瘋狂加班中的心智。

我們的隊伍一行十來二十人,三時多才跟著kpl的隊伍離開維園,剛經過sogo便收到消息,差佬己開始放水炮了。原本努力維持的隊型一下便幾乎成了巷戰的小隊,儘抄小路務求盡快到馬師道上天橋。抵達示威區後,三步併作兩步的逼進與防暴對峙的前線,當時當地的韓農已沒餘下多少,韓農的路徑和行動可參獨立體的眾多報導,這裡只繼續我們的經歷。

我們拿著我們的大橫額走到前線,差佬的水炮經已在失控怒射,招呼作用經已不用再提,上前只是因為直覺上認為應該如此。我們在喊口號,叫差佬停手,差佬不為甚麼的繼續放水炮,橫額則搖身一變成了阻止水炮傷人的最佳器物。因為支撐橫額的竹支有足夠的長度,我們高舉橫額,便能夠成為一堵屏障,阻隔水炮射中在場人士。然而,所謂雙拳難敵四手,橫額只得一幅而水炮卻有兩支,當我們左首的水炮的水都射到我們的橫額上時,右首的已負責怒射我們。又咸又辣的水向我們沒有甚麼節奏的亂射,初時我們都節節敗退,及後都把心一橫的想起我們都身在示威區,沒有衝擊防暴,他們憑甚麼要攻擊我們。

我告訴同伴別要後退,也別要胡亂向前衝——我們沒有計劃也沒有力氣衝破防線,在本讓人示威的地方示威難道還不算天經地義。接著我們都背對差佬,拿緊撐著橫額的竹枝,任由防暴不能自控和漫無目的的怒射。最終我們沒有突破防線,防暴差佬也沒能把我們趕離現場。橫額是被沖得字跡都消失了,但我們守住了表達意見的權利。防暴還想搶我們的竹枝,但至少我們也有人拍到了他們當時失去控制的凶相。

裝甲車
(隨便出動象徵意味太強的裝甲車,會backfire的)

有點阿q,拿著盾的差佬是不能放手的,盾牌在我們這班烏合之眾前掉了就尷尬。有人把一朵花插在盾上,也不拍模仿六八年的巴黎五月學得太露骨。我拉了黃靜在盾前留影,大家也拍了好些集體照,v晒手那種。

在十度左右的氣溫捱水炮不是一件特別英雄的事情。幹他特區差佬,我幸好抵抗力強沒有因而病倒。當韓農在沒有毀香港市面的一花一草一店一人而大鬧灣仔街頭的時候,我們在示威區海旁更衣取暖。天黑齊了消息滿天飛說韓農在軒尼詩道又在中環廣場,差佬大量佈防而又在告士打道那邊放催淚氣。衣服有排未乾但我們一行十來人則又再起行。

軒尼詩對峙

從馬師道天橋走回軒尼詩道,我們重新走回遊行的大隊。我們跟著的是一班有天主教徒。在軒尼詩道上,遊行的人多而聲勢造大,但兩旁圍觀與歡呼的人則更多得可稱夾道。從馬師道到菲林明道一段,是天國與地獄。

關醫師

(對著關醫師睡覺)

初時,我們蹤著天主教韓農唱歌喊口號﹐跟他她們一起睡在平日只有車行或塞車的軒尼斯道,看看星星,用耳朵感受這個城市的嘈雜人聲,用眼睛從地面感受往上看途人的怪異角度,當然還有樓縫間的一粒兩粒星星。沿途當然也不遺餘力的叫「香港人出黎行」。究竟他她們是受到甚麼的召喚也許要一進一步分析,但實情便是有人加入。甚人呢,中老坑其不揚者有之,年邁貌甚慈祥者有之,年輕中學未畢業者有之,不同代人老豆帶著女兒者有之。不加入而在兩房含蓄地拍掌持者更是燦若繁星。我旁邊便坐了一對很年輕雙妹嘜,當時沒時間問清楚她們,只聽得她們開口說的幾乎唯一句話,便是問我們「是不是大學生?」。

往金鐘方向那邊前線的情況我可不瞭解,望向銅鑼灣方向有防暴連同他們的警車逐步逼近,肯定比遊行隊伍要高速。他們都全副武裝,有盾牌有盛護墊由上五寸下五寸護到棚牙都有。到 了軒尼詩道分岔成莊士敦道那個油站位,防暴已是逼近到距離不足一呎,除了坐下以示我們在和平示威外,我們便不停的,在他們面前,叫口號。時而南韓的大隊面向金鐘方向,看著防暴的逼近,我們一行朋友和沿途加入的香港市民,卻不得不自動請纓背向他們而面向銅鑼灣方向,監察防的舉動防止他們失控。

我真的氣憤,或者人人都氣憤得不堪,我們的口號都喊得非常有紀律和有尊嚴。你告訴我,扶老攜幼的一家大少,本在灣仔手拖手拍拖行街的年輕情侶,極度其貌不揚的中老坑,與及師奶嬸嬸,全副武裝的防暴有甚麼理由要進逼到一做可以嗅到鼻息的地步?防暴有大量的攝影器材,及更多的便衣,而重點是他們當晚有以千計的人在灣仔,這幫最多三四十人的烏合之眾的成分,他們難道還不清楚,為甚麼要用這種規格的防暴對和平示威者作出挑釁?可以同情差佬給給掌摑、奪去盾牌(然後歸還)、個別差佬人夾走等都是傷害了他們重型裝備下的無能底蘊,然而真正對他們有威脅的人他們捉不到,卻對我們這幫和平示威者張牙舞爪,拿著防暴盾不停的敲著地面振振那軟弱不堪的根本尊嚴,這實在可憐,叫我們香港人義憤填膺同時面目無光。

防暴

(防暴也是第一次這樣在軒尼斯道上行吧)

與防暴對峙到九時多左右罷,隊伍緩緩到達菲林明道,但那裡已是給防暴四面圍堵,我們組成臨時合唱團,簡單的把我們的經歷,朗聲唱出告訴附近圍觀的,和被我們吸引到那邊的市民。觀者的認同和投入在那時是重要的,儘管那是認同和投入我們只能以掌聲等平時有待分析的行為作載體——說到底,四面被防暴圍堵而他們只能氣急敗壞的向我們以「這裡危險」為由不停驅散當場的人,足為甚麼叫兵荒馬亂下個很經驗性質的註腳。當時我們已聽到消息說催淚彈都放了,而蹲在行人道上抱著頭,這便是一個動作的訊號,告訴防暴這人不要攻擊。保護自己的確重要,但在一個連尋常百姓良好市民都要主動的表示自己無辜時刻,南韓的示威者難道不是夜涼如水情況告急?

告士打道:誰夠膽說當晚是一場韓農暴動?

fred和我本只是想沿菲林明道往海旁方向走到告示打道看看那邊究竟發生了甚麼事,甫到告示打道,眼前一大群人,人都向右邊即銅鑼灣方向聚集。換言之,看似龍尾的是在左邊,右邊是密密麻麻的人,我們左邊停下,便見龍頭即前線那邊約一百米前,冒出火光和煙霧,那大概是催淚彈吧。晚風把它吹來我們那邊,不算刺鼻。令情況變得迷離的是,當場的嘉年華氣氛。這嘉年華氣氛,可以作許多事後分析,如路過途人的消費性質、盲動燥動、垂死爭扎等等等等,這些可以全都豪出去,在此這希望說的一點是這種嘉年華氣氛是這一晚熬得下去的重要的因素之一。

當晚其實不停有風聲,說有兩種人可以隨時離開,一者有香港身份證,二者有記者證。然而,這措施是甚麼時候實施而甚麼時候停止,也因為其風聲性質而根本完全不能考證。初時我們都興高采烈的坐一起,就這樣的跟其他韓農和其他東南亞的示威者唱歌跳舞,圍一個告士打道四條行車線咁大的圈。我們又時而睡在地上,看道上旗幟飄揚,時而靜下來小睡或看沒星星的夜空——為免說得太美好,必需強調那是是凍到仆街的,尤其是對那些下午才捱過水炮的人來說。

旗幟
(飄揚的旗幟不可能被差佬的暴力搗毀)

有些類領袖的人不時出來說兩句振奮話,例如長毛說wto流會了,後來當然知道那不是真的,但也確實狂喜了一陣。韓農的幾種鼓併合出的背境音樂,在當時特別有力量也特別肅殺:那不是一個奇怪的組合嗎?在四面給差佬包圍始形成的一個「非法」集會格局裡,大家聽演說又隨鼓聲唱歌跳舞睡睡覺,以豐富的內涵內爆著差佬失控而漫無目的的封鎖線。日後有空不妨多光顧灣仔地鐵站連接稅務大樓的天橋下的三六九飯店,聞說差佬當晚是是逐家店鋪叫拉閘關門的,三六九他們當晚卻厠所任用還提供熱茶。

十多小時的圍困,除了吃風捱餓外,上厠所當然是另一個大問題。起初我們都在惠東隔鄰一家門面甚巨的大廈旁的走火通道小解,後來不知是誰甚至把尊貴的劉健儀議員的街板,都拆下作臨時厠所門用。更有創意的如厠方法也時有聽聞,有人在大新銀行門前的聖誕樹後解決,如此有人把樹上的扮雪的綿花狀物質拿下作保暖用就別提矣。老實說,當差佬「果斷」地徹底封鎖告士打道中環廣場前的一段時,甚至正正常常的厠所都沒有提供,慘變人民公厠的裝潢華麗商業大廈,你們該知道要找誰投訴的。

大概到兩時許,場內inmedia的人大概只餘阿藹、阿健、bobo、阿軒和我。前兩者出示了記者證便無驚無險離開了,當bobo軒和我還在思前想後時,同一道防線的同個差佬已經已近乎發洩的口吻說:「等一等,而家唔出得,上頭指示冇人可以係呢度出入」。接著整晚也在場內遊來遊去的女長毛蓮姐也來叩關也是不得要領。我們只好繼續在場內到處逛繼續等。

到大約二點五十分,警方用大聲公向至少在他們二三十米外的示威人士廣播,大意是我們因為參與非法集會,經已被拘補。同時說會一個接一個把我們帶走,叫我們不用驚慌,也別掙扎云云。聽罷我們再到差佬守住的通道查詣能否離開,差佬竟然說「而家已經唔走得,要由中間走」。中間?咪即係差佬差婆幾十人排成通道夾人上豬籠車那邊囉。及後有一頭霧水的市問來問能否離開,並謂沒有聽到警方的廣播。差佬竟然說,「按指引我們是要作出廣播的,聽到與否是你的問題。我們甚至乎不需要你聽得到」好傢伙,這就是我們的前線警務人員。當inmedia裡還有討論說「警方」內部有否再細分的必要,應如何分析,甚麼責任該由誰負等等。請那些區分高層呀警方作為一系統呀而前線人員則是甚麼個別和弱勢呀等的說法閉嘴。別跟我來這套廢話,cut that crap。

還是防暴

(看他們多威武)

前線差佬倚仗其遊刃有餘的酌情權而為所欲為,將妒恨和偏見都不當的發洩在示威人士身上時,有甚麼道德呀制度上的理由我們要體恤差佬。豪盡比佢地,他們不願也不能違抗上師命令,他們或有自己的理由,但這便是一個自己作抉擇的還節,一如在前線執行職務時,選擇以甚麼態度對待示威者,與及如何定位自己與示威者之間的關係。這些還節,說身不由己是虛偽的。上過前線的差佬,請好好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不懂漸愧不懂難過的為之不可救藥。

最後,我跟hkpa的大隊,在那去向未明的兩小時內,吃風睡覺——這算是差佬的私刑吧。接韓農上車的行列已停下許久,bobo決定留下,另一位inmedia的人和其他二位朋友也機智的離開了,我們沒有被拘補,卻被無理拘留,沒有人告訴我們當場的權利是甚麼,一切端看不知那位所有盡在掌握的差佬高層的喜好,由他來發落。整個時空凝固了,只有繼續等,等繼續要等下去的另一瞬。

七時左右,還有三四百人在等佬根本沒有、或沒意圖準備的豬籠車,甚麼時候可以不用再餓不用再等不用再忍完全不知道,我則在灣仔警署旁,給差佬搜搜身,然後便走在從未見過只有警車的告士打道旁離開。差佬這趟完全錯晒脈絡的動用武力和妒恨的使用酌情權,已經給寫進大量這次有份參與的人的記錄裡,成為了歷史的一部份。差佬蠢昧的煞有介事和權力快感,已成了一個絕對無法消滅的污點。

出自between pychosis and hyster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