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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主‧自由貿易

第一部份 民主

從觀察身邊的朋友,我發現即使很多香港人討厭獨裁,但不表示他們信任民主。

不信任的源頭,我想倒不是害怕胡應湘所說的「暴民政治」,因為香港人對民主制度的認知,多來自歐美,而歐美的民主制度,胡自已也未必敢說屬「暴民政治」。比較近似所謂的「暴民政治」者,我想是(曾經在)南美流行的民粹主義。但我想對香港的普羅大眾來說,民粹主義還是個陌生的概念,畢竟南美有多少個民主國家,甚至乎有什麼國家,我想很多香港人也不清楚,更遑論他們的民粹歷史。

如果不信任不是來自外國的經驗,那應該是源於本地的了。觀乎近年市民對民主派的滿意度大副下滑(除個別的政壇新秀外),我的推論應是合理的。

為什麼市民不滿民主派?

最常聽到的理由是,他們「為反而反」、「激進」、「只懂謾罵、搗亂」、「沒有建樹」等等。

究竟是他們沒有建樹,還是在現有的制度下他們根本不可能有建樹的機會?

首先,行政長官已經不是由直選產生。其次,立法會直選議席永不能過半數(因為一半議席屬功能組別),所以民主派永遠和執政絕緣——盡管他們贏了大部份的直選議席。既然不能執政,又如何能有建樹?情況就像政府邀請民主派組隊踼波,但又永遠不讓他們上場,只可在場邊熱身,然後政府又在場內笑他們是垃圾、沒建樹。

當然,你可以說,觀現在民主派的質素,讓他們下場也不會有什麼建樹的。我無意在此為民主派辯護,但我倒想指出,制度上的不公已足以令市民對民主派失望,而這幾年下來的失望,又逐漸變成對民主理念的懷疑。

可見,如果你想鼓勵多些市民今天上街爭民主,你得消除他們對民主的疑慮。而要消除他們對民主的疑慮,你得向他們解釋清楚民主作為一種理念和民主作為一種制度是很不同的。

民主作為一種理念,很簡單直接,就是讓市民可以和平地更換(無能的)政治領袖。但民主作為一種制度,則一點也不簡單。比方說,在政府的組成方面,我們可以有總統制(如美國),又可以有議會制(如英國)。立法院的組成上,有單議院制(如香港),又可以有雙議院制(如日本、美國)。而選舉方式上,我們可以有單議席單票制,又可以有比例代表制,甚至是兩者的混合亦可。總之,民主的制度千變萬化,而不同的制度會產生不同的政治效果,我們不能因為一種制度的失敗而否定民主作為一種理念的價值。

舉個例,如果一個國家有兩大種族,而兩族間又有嚴重的衝突,單議席單票制便不太適合這個國家了,因為人數較多的一族可以透過單議席單票制,壟斷立法會的議席,繼而壟斷社會的資源,使人數較少的族裔永遠淪為選舉下的輸家。這多數人的暴政,結果只會激化種族衝突,甚至演變成種族屠殺。

假設這國家真的發生了種族屠殺,難道我們因此便可否定民主作為一種理念的價值嗎?

顯然不是。

以上的例子說明,即使在實現了民主的地方,我們也不應因為個別制度上的錯配而質疑民主的價值。何況在香港這個還沒有民主的社會,我們其實還沒有資格質疑民主。換句話說,你可以對民主派失望,但請不要因此而對民主失望。(當然,最好你亦能明白,民主派很大程度上也是制度不公的受害者)。

故此,我們得向猶疑著上不上街的市民解釋:「你上街,不是為了搗亂,更不是為了讓李永達可以當下屆特首。你上街,只因你不喜歡獨裁,你上街,只因你想實現民主,一個你與生俱來的選擇權,一個簡單而有價值的理念。」

第二部份 自由貿易

如果你認同我以上所說的,我希望你進一步想想自由貿易和民主的關系。

自由貿易就和民主一樣,它作為一種理念是一回事,而它的實行又是另一回事。所以我們必須清楚,究竟我們是在反對自由貿易本身,還是反對現在它的實行方法?

現在國際間進行的「自由貿易」,嚴格來說根本不是自由貿易(情況就像香港的選舉,嚴格來說根本不是民主)。已發展國家透過貿易的雙重標淮而獲利,它們獲利不是問題,問題是它們獲利的同時,損害了發展中國家的生計。因此,我們作為世界公民,是應該起來反對這種雙重標淮的。

至於世貿呢?無可否認,現在的情況是,少數的已發展國家騎劫了世貿,情形就像少數的利益集團(如大商家)騎劫了香港政府。但我沒有理由相信,世貿是天生邪惡的,正如我不相信香港政府天生就是魔鬼、天生只能是獨裁。只要我們革除現在世貿組織上的漏蹩,則更多的發展中國家的人民也能在貿易中受惠,情況就如,當香港政府實行普選,則有更多香港市民認同的政策會出現一樣。

注意,即使建立了真正的自由貿易,也不表示世界從此沒有問題(例如貧富懸殊),正如即使實行了真正的(議會)民主,也不表示貧窮從此在社會中消失。

搞清楚反對的對象,不是純粹為了精神自瀆,也有很具體的行動意義的。要改變世貿的現狀,必須要發起社會大眾的參與,正如越多人上街爭普選,政府便越不能對市民的訴求坐視不理。但打著「反世貿」的旗號,能有助鼓動普羅市民參與改變世貿嗎?我很懷疑。正如,想爭取普選的朋友們,不會天真到認為打著「反政府」的旗號,可以吸引更多的市民上街吧?(這就解釋了為什麼我之前在另一討論中再三強調,搞清楚我們要反的是什麼,並非沒有實質意義、也並非是空談)。

當然,激烈的口號永遠有它的市場,但還是那句話,如果真心想改變現狀,你必須得到普羅市民的支持,而要得到普羅市民的支持,並不能靠激烈的口號或行動,至少香港的情況是這樣。

說又說回來,奇怪的是,有些人一方面為香港人「只反政制不反政府」的溫和行動而自豪,但另一方面又認同「反世貿」(而非「改革世貿」)的口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