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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於街頭的回聲

屬於街頭的回聲

第一次走上街頭當小販,十分有趣,兩塊地布,一堆舊書,在卡紙寫上檔名,叫賣,幾乎零成本。(傻,由彩虹搬書到深水埗很辛苦)

街頭擺檔從來不會是一件很浪漫的事,許多年前小販擺檔的原因只有一個,搵食,別無他選。小販不會抱著「拓闊想像」、「重奪空間」的想法做生意,然而他們無意中為香港的社會空間作出殊為重要的貢獻,街頭百態,往往是人如何掙扎求存的呈現,同時那種聚集起來的地檔,天然生成了某種規律和秩序。街巷之間的律則沒有被政府的官方規劃干擾,它們很「納雜」,有容乃大,官方規劃卻迴異,那些自命為大的城市規劃總會把街巷存有的混雜意義「解釋掉」(Explain Away),只留下有利於政府管治的,所以「街頭」成為了「街道」,沒有小販擺檔,食環署職員行走的身影,美其名「為市民健康/城市清潔」著想,其實只是粗暴地剝奪街頭存有的意義罷了。

今日的擺檔經驗很快樂也很奇異。因為當我想起我並不是為生計而走出來,那種奇異感覺在腦海揮之不去。我是否有份在創造一種新的街頭律則?生計不再是要旨,無論賣書,賣食物,還是擺一局殘棋邀人作樂,一律自由定價,互助互諒,一瞬間像回到雨傘運動時的金鐘和旺角,為什麼人與人之間可以拋下那麼多的偏見與自私,那個問題至今我仍未得到答案。

由最初尷尷尬尬的找個地方擺檔,到最後與人暢談書本,今日的深水埗街頭美妙而奇幻,本來在街上打個照面毫無交流的行人,可以因你的檔位駐足停留,有點好奇看看你,再看看那些舊書,某種隔閡被消除掉,我們竟可以隨意閒聊,「邊本書好睇啊?」、「呢本李天命唔錯架,隨便睇隨便揀」。我們基本上沒有檔名,友人叫到,我以有限的創意寫了句「讀嬴無罪,擺檔有理」明志。自由定價之下,帶來的舊書很快便放清光,更重要的是,我和友人的身份流動,一時走到別檔以物易物,或者換到食物,很有趣,猶記得有位先生買書,然後以身上的四隻電影碟交換,又,我遇見一位朋友擺檔,免費送贈砵仔糕,途人吃得津津有味。那裡其實不止是個小市集,更加是重新建構社會空間的嘗試。

過程中或許有人嫌擺檔阻街,但是,據我觀察也不過有一位大叔邊走邊嘟嚷而已。事實上我也有點害怕打擾到別人,然而漸變擁擠的街頭,人們摩肩擦踵卻沒有爆發甚麼爭執,大家彷彿無意識地運行某種街頭專屬的律則,兼容並蓄,和氣生財,街頭街尾人人樂於遵守,食環職員如果擅自介入,反而有可能釀成混亂。

開心,奇妙的一日,這大概是我第一次當小販的經驗,人若不為生計而活,多出一份閒暇,為社會逐漸消失的街頭付出少許,不失為美事一件。現在香港這個地方的空間越來越單調,政府的規劃消滅了香港社會空間的根源,勉強把無序中見序的街頭換上虛無的新妝,今日的行動除了是抗命,更是讓我城得以發聲,消失了多少年了?就讓一種屬於街頭的回聲離散開去,在黃昏漸黯的光暈之中。

我相信,街頭上的小販擺買和夜市美食,應該是香港的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