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星期二（十一月四日）晚上七時的金鐘海富中心巴士總站內，在昏黃的燈光下，七、八個腐女自成一角，派發以雙學領袖為主角的同人創作刊物。這場歷時早已超過一個月的雨傘運動衍生了不少同性配對，備受腐女追捧，代表之一是最近很火、有Alexter之稱（即二人洋名的合稱）的學聯正副秘書長周永康Alex和岑敖暉Lester，為二人設立的「捍衛lester alex佔領巫山HeHe團」面書專頁，直至目前為止已獲超過三萬人讚好。
與男同志故事不同，同人創作與主角本身的性傾向無關，反而是根據創作者的喜好和想像，將動漫、文學、電影等文本中的同性主角作出配對，進行與原來文本無關的二次創作，內容則以主角之間的曖昧、愛情互動為主，而腐女就是同人創作的愛好者。一些心癢難耐的腐女們更為是次運動衍生的配對進行創作、印發刊物，並在相關面書專頁作出宣傳，讓志趣相投的朋友，可以前往金鐘海富中心巴士總站等特定地點免費領取，暗號為「hehe」（他和他，意指男同性戀）。「hehe？」「hehe！」兩方相認，事就這樣成了。
我有幸跟著一名記者朋友前來採訪，並和其中一邊派發同人刊物的兩名女生攀談，她們二十出頭，腳邊的紙盒放著以黃之鋒和黎汶洛這配對為主角的仿黑紙創作，笑著叫我「快d睇，比d意見」。其中一個說自己是社工，也許因為我一時反應不過來只懂傻笑，她半開玩笑說：「社工唔腐得架咩？」聊起學聯五子除了鍾耀華Eason外，其他都有人為他們在面書開設專頁，另一個女生精簡道出原因：「Eason衰在profile pic都已經係同女友的合照，冇晒想像空間。」我提到與黃之鋒和黎汶洛這一對相比，Alexter感覺上較受追捧，她回應：「梗係啦，Lester同Alex扮有矜持咁，反而令人覺得真係曖昧。」表達欲望直接了當，沒有轉彎抹角。
此時，大家預訂的外賣已送到，我們連同附近幾個派發另一刊物的女生圍成一圈分吃食物，她們創作的是以Alexter為主角、名為「身於亂世有種責任」的圖文冊子，在一小時前已全數派發完畢。大家都是二十出頭，有的在學，更多的已在職，邊吃邊七嘴八舌地討論腐齡、閱讀刊物和經歷，有個說：「唔比得屋企人知囉。」另一個立時回道：「下？我同媽媽一齊睇架喎。」「我阿媽會叫我收返埋d變態野，話唔好教壞細妹喎。」「我阿爸唔知呢，會幫我執d同人漫畫架。」語氣夾雜無奈和慶幸，另一人即刻和應：「哎啊，我阿爸都係啊。」
大家愈聊愈興奮，其中一個女生將目光投向我和記者朋友，興高采烈地解釋受歡迎和追捧的配對應具備的條件：「腐好簡單，三樣野：靚仔、火花、屬性。」火花指的是從兩名主角之間的互動中，感受到有愛和曖昧的成份，至於屬性則是所謂的「攻」和「受」，一方主動，相對下另一方被動迎合。總結腐的三大要素後，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然後表示剛才跟一個二十出頭的女生宣傳即將出版、會收費的「豪華本」，當介紹到「豪華本」內的創作會有的配對，包括周永康和岑敖暉、黃之鋒和黎汶洛時，那女生一臉認真地問，會不會有曾鈺成和長毛梁國雄。大家大笑不已，有人表示「太重口味」，另一個卻說：「唔係喎，佢地有火花喎，我記得曾鈺成話過，雖然起議會同長毛針鋒相對，但佢私底下好欣賞長毛，仲話有次長毛去佢office討論：『主席，愛是什麼？』」腐女的創作力量和幻想確實會嚇你一跳。大家笑得不能自已，有人回應：「下？阿伯萌不起喎！」萌是什麼？「就係令人覺得佢地當中有愛、幸福囉。」那屬性呢？誰是攻？誰是受？眾人異口同聲：「梗係曾鈺成係攻啦！」有人補充說，長毛雖然有霸氣，但在主席面前應該是「鵪鶉」吧。那麼，Alex和Lester呢？大家思考幾秒，其中一個回答：「Lester係攻吧，始終Alex有女朋友，如果佢做主動個一方，就係壞男人，唔係幾好。」
話題轉到這次創作的情況，仿黑紙創作那一邊，創作和派發人手共三名，印製數目為200份，花費四百多元；至於要預先登記才能領取的「身於亂世有種責任」冊子，共派發1130本，印刷費用超過四千元，由四名作者分擔，連同三名義工幫忙派發。那四名參與創作的作者在之前認識嗎？其中一個如此解釋：「疊上疊囉，我識A，佢又識A，經A介紹識左，腐的群體都係咁。」就如她們與仿黑紙創作的三人本來也不相識，但現在卻一起用餐，並且向前來領取刊物的人，幫忙宣傳對方稍後出版的豪華本。另一個女生補充：「但義工就真係唔識了，佢地係私下同我地聯絡過黎幫手，」然後指著在場唯一的少年，「例如呢個hehe。」少年是男同性戀者，表示追看同人創作的原因是，喜歡看當中兩名男主角之間在精神層面上「愛的互動」，又說自己已把「身於亂世有種責任」冊子看了五次，即使內容傾向描述兩名主角之間的友情，曖昧互動著墨不多，但已經感覺「好甜，睇到嘴角抽搐」。
吃飯期間有段小插曲，一名穿著中學校服的少女前來領取「身於亂世有種責任」冊子，當知道冊子已派完，聲淚俱下，其中一名作者心軟，將自己其中一本私下收藏、所剩無幾的冊子送給她，少女激動得下跪答謝，她無奈地勸說：「妹妹你起返身，你再係咁我就收返嘞。」大家目送少女步向地鐵站的身影，我們問起多不多這類純粹追捧配對、並非支持運動的人，她表示，少女是絕無僅有的例子。大家對這次運動的參與有多少呢？其中一個激動表示：「梗係支持啦，我成身都掛晒『真普選』飾物添。」另一個則說：「我黎左20日，起度訓左10日。」我想起較早前另一個女生提起，有人將謝安琪一首歌曲編上的新詞不錯，我第一時間的反應是：「那是關於hehe的嗎？」她靜了兩秒，說：「不是，是關於雨傘運動的。」在她們心目中，運動和追捧配對這兩件事，主次分明。
話題瞬間又回到閱讀的同人刊物，其中一個女生對如何處置少女時代珍藏的同人漫畫表示苦惱：「其實已經唔會睇，但又唔捨得扔。」在場唯一那把男聲立時響起：「不如比我。」取而代之是一連串歡笑聲。
閱畢陳可樂《為「捍衛Alex Lester 共赴巫山HEHE團」而辯》一文，感觸良多，父權社會不容讓女人擁有和表達欲望，而女性以幻想男同性戀獲得滿足更是奇特，但當我看見平均五分鐘就有一個人步入巴士總站領取刊物，這些人十居其九都是女性；而腐女們能夠大刺刺表達欲望，但也許只限於這個空間，迴避這個事實、假設大家都有單一喜好的這個社會，在我看來更為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