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捐款

30後婆婆如何到達她的馬路中心──「胡椒盲眼 請用水槍」

30後婆婆如何到達她的馬路中心──「胡椒盲眼  請用水槍」

圍城前後,一個廿來歲學生說,老豆叫他不要去立法會。也有一位三十多歲的同事,收到媽媽來電「我得你一粒仔咋」。相信不少社運青年都曾經被父母叮嚀、制止過,有些爸爸媽媽甚至帶著「食鹽多過你食米」、「大個左做人阿爸阿媽就明白我地苦心架啦!」等說法,用輩份和閱歷來壓你。

反過來,如何讓爸爸媽媽都成為抗爭的一分子?

1月16日凌晨,銀妹婆婆的兒子回家,當日銀妹婆婆到了立法會參加反高鐵集會,兒子跟她説:「媽咪你唔好去呀!好危險呀!」一個四十來歲的兒子如此勸說一個七十多歲的母親。

婆婆淡淡定,有錢剩!「入面嘈啫,出面無乜野既,有咩事咪快d走囉!」一場被抹黑為暴力的示威當中,示威者們可以衝擊、逃走、觀望、支援、打氣。衝/不衝都是一家人,各有各走位而已。

婆婆還認為警方做法不對,「噴胡椒不好,會噴盲人隻眼,噴水好過,寧願你開水喉。」不過再多問婆婆一句「你估d人點解衝擊呢?」婆婆就答「好難講架…入面d人衝擊,唔知點解會衝擊… 唔知衝擊d人係咩人…唔明點解…」在衝擊的同時清晰表達訴求,以至盡力讓公眾了解為甚麼非衝擊不可,都是行動者的責任,這也是為何衝擊要organised的原因一。

筆者又問婆婆,有些認為要衝、有些人認為現階段不應該衝,還出現保守、不顧全大局等爭拗,點算好呢?婆婆話佢無資格講。「無資格」三個字,其實婆婆提過幾次了。點解婆婆反高鐵?她說因為她無資格搭,婆婆想d錢用來起樓比人住,婆婆居住的屋邨高達4萬人口,邨內地區設施欠奉,連社區會堂、社區中心、圖書館都沒有,婆婆1月15日下午就與筆者和一群街坊到何文田房委會與官員開會討論社區規劃問題,其中一個官員說公帑有限,街坊就用了高鐵例子反駁不是資源有限,而是資源分配不公平。開會完畢,我們再趕赴立法會。

另一次「無資格」,筆者引用一種慣常質疑:衝擊場面可能輸民意,巿民不支持、反感,問婆婆點睇?婆婆就無奈說:「無資格反感,自己執生啦!」

對於衝/不衝的爭拗,婆婆話完佢無資格講之後,就話要問黃x達、梁x忠(街工的兩位議員),其實,為了充權,平常權益爭取的部署、行動決定,大多是透過會議討論、表決、取共識。而這些會議上,婆婆常坐在一角,不發一言,聽其他街坊講、選擇相信和跟隨大家的決定。這反映出:一) 婆婆仍未敢於表達意見甚或組織好自己的想法。二) 衝/不衝,應該是大家對該抗爭階段的策略判斷和organised的集體行動,而非純綷的誰保守/激進、衝動/理性、敢/不敢。

假設該階段的策略判斷是衝,organised的衝擊就是除了行動者以外,如何讓更多人得以被容納,例如婆婆。婆婆說她無懼衝撞,依然會繼續反高鐵,唔駛驚,假如出現衝突場面,她不會衝,因為「被人撞幾撞,副骨頭就散囉!」那麼,當部份行動者奪回了馬路,婆婆又想不想進入這個「解放」空間?她說她不敢進入,驚被人抬,又唔識講野喎…

除了唔識講野,婆婆又會話自己唔識字,無意見之類,所以其實她亦看不懂精美的場刊,現場太嘈而電視機細小,她也不大清楚立法會內發生甚麼事,更多時候就在外圍靜靜地觀望、聊天,或拿起示威板,假如沒有同伴陪伴,她甚至不會獨自來立法會。然後到了有人開始衝擊的時候,婆婆也理所當然地不會衝擊不義界線,她可能觀望,或者走向地鐵站離開。

婆婆如是參與,但是都不應該如此理所當然,例如反高鐵連結到貧窮問題/資源分配的戰線,好應該有更多更多公公婆婆、基層學童、綜援人士、低收入工友伴隨婆婆來到立法會,而不是跟少數街坊靜靜留守外圍…假如苦行/衝擊感動到人,感動的工作遠遠不止於此,還要落區宣傳、討論、動員,讓不同社群人士加入討論如何參與,站在甚麼位置幹甚麼。

抗爭漫漫長,說不定在很久以後某個抗爭場景裡,有群行動者夾手夾腳奪回了馬路,而婆婆跟她的老友記們就在馬路中心高舉她的論述標語「建屋不要建高鐵」、「胡椒盲眼 請用水槍」,即使最後警方清場,婆婆又安心地在一群她信任的青年同志護送下,唔駛比警察抬、自行步行離開。

到底這場運動所開拓的戰場,還能夠/如何連結多少群眾參與,而更多群眾的參與,又與其他想法可能很不同、位置都不同的人,如何合作並且開始互相信任,並肩作戰,這才能真正成為群眾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