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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動保」道德都要推到吃素嗎?

一切「動保」道德都要推到吃素嗎?

香港城市大學最近從澳洲入口24頭乳牛,牠們除了是獸醫學生學習畜牧及農場管理的「助教」,其乳製品亦將於城大發售。

新聞發布當天剛好約了朋友吃飯,胡聊瞎聊扯到乳牛一事。突然,朋友拿出手機打開IG,向我展示一副帖子,並道:「看這個留言『請大家對阿牛好啲』,但當點進留言者的個人頁面……嘩,有沒搞錯,他有一系列吃韓國燒烤的照片,那些牛不可憐嗎?你不覺得這種人很偽善、很煩嗎?」

我愣住了,不懂如何回應,難道一切的「動保」(動物保護)道德都要推到吃素嗎?更重要的問題是,當我們嘗試去感受、憐憫動物時,我們只能從「要不全心全意不傷害動物,例如吃純素、拒絕使用任何皮類製品」與「接受自己是殘忍人類後認命噤聲」的二元中選取其一嗎?

乳牛是經濟動物,即人類為了食物、皮革等所畜養之牲畜。生產牛乳的道德問題常為各界詬病,辛格(Peter Singer)在其《動物解放》就描述了讓人不忍直視的慘況:奶牛需年年懷孕才能確保奶源供應,小牛卻在生下來後就被馬上奪走,母親與嬰兒的連結被白白剝奪;乳牛們也會被逼着吃大豆、魚粉等高熱量飼料,以提高產量,惟牛的消化器官並不適應這類食品;更甚者,有些業者會為牛注射荷爾蒙,而針孔往往導致發炎,乳牛也需承受因超量產奶而負荷過重的問題。或許正是如斯慘況,留言者才會希望我們對乳牛仁道一點,但或許也是如斯慘況,朋友才不得不築起高牆拒絕憐憫,並得以「安心」饕餮乳製品。

關注動保的黃宗潔教授曾就有關議題作討論,思考「動保」、「吃(純)素」、「道德」之間的問題。黃氏沒有提供絕對的道德標準予我們遵守,反而提出一條更耐人尋味的問題:「何以一談到肉食,人的防衛機轉似乎就特別容易啟動?」。防衛機轉的運作依賴一套循環論證,當人嘗試憐憫動物時,幾乎可以肯定有人會彈出來問:「你不吃肉嗎?」;若剛好那人是素食者,問題就會變成「你不用皮包、穿皮鞋嗎?」;若剛好那人是純素者,也不使用任何皮革製品,他還要面對「吃植物不殘酷嗎?」一題。當然牛乳不是肉,不完全是動物的身(屍)體,惟我認為黃氏的思考十分適合本文議題。

黃教授遂指出,潛伏在這套循環論證的,是不安與迴避,因為「肉食信念體系最核心的運作方式之一,就是『隱匿』」。我們難以迴避大部份人每日所吃所喝的,是屠宰與剝奪生命的結果,也因此要證明吃肉與使用動物製品的合理性,只得通過二元邏輯思維築起高牆迴避良心不安,把消耗經濟動物化為理所當然。

然而,面對動物所忍受的殘酷不是一邏輯問題,而是一道德問題,而道德問題意味邏輯的不一致。我們必須認清道德沒有標準答案,只得就不同情況作出無止境的探問,而探問的結果往往會是層層矛盾。

例如,支持同性戀權利人士會被問:「哪你支持人獸戀、亂倫嗎?」;嘗試回收做環保的人則會被問:「你晚上不開冷氣嗎?你就不會製造任何垃圾嗎?」——例子太多,無法盡列。我沒有一套標準答案回應此等論述,我只知道我們是人,我們會憐憫、悲哀、難過、快樂,面對道德議題也常自相矛盾。感受很難,也常常會為我們帶來良心責備、難以解決的駁論,而躲在高牆後或許來得容易,但也來得犬儒。

逃離高牆會讓我們意識到良知不只黑白,更是紅橙黃綠、繽紛絢爛、纏綿悱惻。我想回應我的朋友:「對啊,那人很偽善,但總比逃避好;對啊,那人很煩,因為他把我們深深埋藏的不安挖出,逼我們跳出理所當然的窠臼,嘗試憐憫、感受、甚至改變。」

動保的核心問題不是一切道德都要推到吃素,而是我們如何通過感受,嘗試把偽善轉化為善,最大程度保障動物權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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