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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如何迎接謊言的世界才好呢?

我們如何迎接謊言的世界才好呢?

眾新聞:「我們從來沒有忘記初心,但可惜,過去兩年社會的遽變,傳媒生存環境惡化,令我們無法再毫無擔憂地,達成我們的理念。身在風眼,我們這隻小艇,在風高浪急的當下,情況嚴峻。在危機中,我們必須先確保船上的所有人,可以平平安安。」

這幾天一直看新聞,眼睛也哭得腫了。

我本科唸新聞傳播,入學後第一個學期心裏已很納悶了,老師說的那套甚麼新聞價值、新聞道德、第四權等在這時代裏是多麼不切實際的事(當年是《壹週刊》與《蘋果日報》出台的火紅年代啊),心想畢業後我大概會走其他的路吧。結果我還是因緣際會的做了三個月的全職新聞工作,之後還有利用學來的一些傳訊技倆賺過不少外快。事到如今,我卻多麼害怕這些價值瞬間崩潰,如同那些媒體網站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現在看著大家信賴的媒體在香港一個接一個的倒下,我卻才深切明白新聞的價值是甚麼。而四年的新聞傳播訓練,原來一直孕育著我處事的方式,也構成我所堅持的一些價值和信念。例如在人云亦云的一些事件或面對權勢,我都會盡量保持清醒四處搜證查核;例如不同事物我也習慣多面看;例如寫表文章、公開說話、做創作也會盡量找資料反覆思量。而最重要的是:我們活在這個社會的使命。這使命不必是搶風頭做英雄甚至救世主,而是承擔著這時代的責任,哪管是身處風眼中,哪管是沒太起眼的一角,至少和社會上其他人――尤其是遇上不公義的人――一起同行。所謂的「第四權」不是讓任何一員比其他人更尊貴更優越,新聞工作是大眾託付的使命,不是由當權者賜予,也不是新聞機構自行決定,而是人民投以信任的授權。也就是說,沒與民同行,哪來授權。這種與社會同行的公共性和使命感,即使早已沒做新聞行業的我,還是一直銘記在心。

這半年來三個重要的香港媒體相繼無奈的慘烈退場,看見網帖的留言總說「理解」、「感謝同行」等也知道這無關民眾授權,而是政治氣候的變化,把承擔這時代責任的新聞工作者送到無形和有形的牢獄去。遇上不公義的已經不是他者,而是所有人,包括曾一起奮勇同行的人。如果說那種使命不必限於工作角色,或許我們更要多想想,如何一起承擔著這時代的責任,在不同的崗位中互相補位、互相扶持。只是即時報導或許仍能獨力支撐到處開花,但深入的調查報導往往不是一時三刻或一人之力可以完成。當在社會中制衡行政權、立法權、司法權之外的第四權被壓倒無法發揮,如果有看《眾新聞》中國組關於大陸公民記者的跟進報導,大概可以想像「同行」將是更艱辛苦行,我們在被陪伴的同時,也願意一起受難時互相扶持嗎?

話說回來,想起十多年前在內地教學時遇到一個大學高材生,他好像對香港很感興趣,我跟他說這裏看到香港的電視喔但新聞報導時總會在一些「敏感」內容中突然插播公益廣告,新聞與廣告互相穿插,整個節目時段都是支離破碎的。然後我問他:其實你會不會好奇被擋下的是甚麼內容呢?那青年聳聳肩說:從來都沒看過,哪來好奇呢?當時我感到荒謬可笑,胡扯一下就轉個話題算了免惹麻煩。或許不久的將來,我們都會對那些沒人告訴我們的社會事件不再好奇。諷刺的是,在《眾新聞》告別的一天,政府急於澄清網絡流傳封關及禁止晚飯堂食的不實消息。當大眾信賴的媒體都消失了,這些傳說或許會愈唱愈旺,成了大家依賴的鴉片。甚麼是「真相」也沒甚麼讓人好奇了,說「真相」的人也都被囚禁了。我們如何迎接謊言的世界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