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克諾 評 《再見．四季》
開初乍看以「四季」為名的作品宣傳片段，著實有所擔憂。縱然宣傳片誠意滿滿，但四季的更迭之美即大自然界的鐵律，其奧妙實在非三言兩語能概括。藝術及文學作品需花上大量篇幅描摹與詠歎季節的變更，何況舞作起點源自經典樂曲《四季》，以肢體的律動描繪複雜的主題更是艱難，可能導致結構零散。後來綜觀演出，靜下來細味妙韻，才不禁感嘆自己眼界過於狹窄，《再見．四季》打從開始就不只是一部吟詠「四季」的狂想曲，而是致力於昏暗陰沉的劇場空間內，建構並述說出生命的獨有律動。
《再見．四季》毋疑是綽舞場創辦六年以來規模最大的作品，製作及演出團隊龐大，更邀請到Asiartic Camerata 樂團現場演奏韋華第（Antonio Lucio Vivaldi）的巴洛克時期樂曲《四季》，將精心改編的協奏版本與編舞舞者互相磨合，擬真出不同季節下大自然的聲響以及人的姿態，創造別具風格的四季。開首是耳熟能詳的《四季》小提琴獨奏部分，雖然作為舞作開首頗感突兀，但隨著一眾舞者緩緩以不同形式登場，曲目演奏出春、夏、秋、冬的樂章，鉅細靡遺地展現精湛的演奏技巧及編曲創意。舞作以連串樂章為主軸，但整體卻不會有被樂曲牽著走的感覺，更似是先讓各位舞者感受每段音樂的能量，並將其一一注入並昇華作品。舞者背景各異，卻能找出其中和諧，聽覺與視覺體驗兼備，更顯凌駕樂曲之勢。
演出分拆成不同的舞段呼應四季，情節的穿插過渡如一年四季般有序，盡見編舞心思。獨舞及雙人舞分量不多，每段均具備觀眾聚焦的視點——嚮往生命的憧憬、受壓抑下竭力掙扎求存、面臨種種變遷卻仍然活出自我。各樣的舞台元素，如不同階段舞者華麗而奇特的服飾宛如時裝秀般，一系列佈景及道具包括羽毛、樹幹、竹竿及面具等為不同季節及階段賦予意義，配上接連不斷極具美感的燈光設計以及迷漫的煙霧繚繞，增添紛紜的視覺效果，塑造出與世隔絕的哲思空間——先享受一年四季，後感受人生四時，周而復始。
作品所傳遞的能量確實非同凡響，許是確切地直擊觀眾的心坎，鮮少感受到演出過後現場的回饋能如此澎湃。眾舞者傾力爆炸性群舞演出自然不在話下，中後段潘振濠的獨舞亦相當精彩，彷彿自陷泥沼而被湮沒，隨後漸漸將其克服，猶如於落地之處再次開花。而象徵秋天及冬天的舞段所散發的幽深以及嚴寒的淒厲，亦恰當到位。編舞麥卓鴻的執念，更貫穿整部作品，以舞者的動態呈現四季變化的方式相當奏效，三番四次掀開大眾內心世界的面紗。四季的意義為何？我們該從四季之中獲得甚麼？如標題一樣，走過無數四季的我們，接下來又該何去何從？看畢演出後倒沒有得到答案，沒有被指點迷津，沒有一掃腦海的砂石，但稍微抽離了近來營營役役的迷失，俯視著不斷變遷的世界，感悟人生的高低跌宕。我想，《再見．四季》正是這樣的療癒作品。
攝：Chan Kwun Fung@fungggraphy, Ray Cheung@raycheung_portrait（照片由綽舞場提供）
@Crow Stories
綽舞場《再見．四季》
演出日期：15-16/3/2024
演出地點：上環文娛中心5樓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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