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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地抵抗:佔領旺角

溫柔地抵抗:佔領旺角

彌敦道是香港一個重要的交通樞紐,每天車水馬龍,是我曾經最討厭的街道之一。夏天,彌敦道永遠是最炎熱的一個地方,除了陽光的照射外,兩旁商店冷氣機的廢氣直往臉上噴過來。縱使近幾年,我每星期至少有兩天會經過旺角,但對這個地方並沒有任何喜愛。我從來不覺得彌敦道是屬於我,她只是屬於拉著行李箱的旅客。

九月二十六日夜,旺角彌敦道被佔領,我心裡非常驚惶。原因是佔領彌敦道必定失民意,而一個民運,必須有大量的市民支持,我們才有成功的希望。因此,第二天下班,我便立刻到旺角實地考察。情景並不如我想像中如此不受控制,佔領人士安靜地坐在彌敦道與旺角道的交界上,聽著大聲公傳來的聲音。我走在彌敦道上,感到很暢通。我從來沒有在夜色裡欣賞旺角,而那一天,我走著走著,感到有一種與這地的連繫感慢慢地從心裡生長。

途中,我聽到有位女生,用大聲公dem cheers,不斷唱著" We shall overcome"。她那幼細的歌聲顫抖著,好像雞蛋般脆弱,卻有種堅定。是的,我對自己說:我們會克服的。

十月三號三點左右,我從面書看到旺角出現一大批「愛港」人士,心中已經有不祥的預兆。大約五點,知道學生已經被大包圍了。當夜我在油廉地處理完事情,本想過去旺角幫忙,而剛從現場回來的朋友阻止了我。他們說那裡太暴力了,即使我到彌敦道,也沒有方法可以保護自身安全,所以我回家了。這是我第二次逃跑了,第一次留下了朋友從金鍾離開,第二次撇下了旺角的學生。我內疚,什至大哭,我問自己為什麼如此懦弱呢?

十月四號及十月五號,我也到了彌敦道逗留一會,然後往金鐘去支援。

最終,十月六號,我在路旁找了一個少人的地方坐下了。其實靜坐並不舒服,地硬,而且腳總是不知該如何伸展,腳怎樣伸放也會痺。不少途人經過總要拍幾張照,我只好低下頭看筆記,因為我確實討厭出現在任何陌生人的電腦裡。

這幾天很堅持到旺角坐下來,每天佔領人士不時會經過派發物資,有水,有麵包,什至有燒味飯。那次看到一位男人提著半打叉雞飯在叫嚷著,我真的笑了出來。每當我帶去的東西看得差不多時,我就會呆呆看看周邊景色。有時會看到街坊告訴靜坐人士支持這次運動,看過有人打乒乓球,打邊爐,也聽過很多首生日歌。不論大家同意佔領人士的行為,無可置否,旺角是一個有趣的地方。她容納了不同的文化創作及聲音,體現了各階層的溶合。

現在,我很喜歡旺角的夜空,萬里無雲。雖然沒有星星,卻有街燈閃閃發光,邊凝望街燈邊思想便是我解悶的其中一個方法。這裡街燈已經立了很久,柱身油漆有掉落的情況。我浪漫地想像(也許是太無聊了)它們每夜守護著旺角,看過憂傷的眼淚,見過歡愉的笑容,望到暴力湧出的一瞬,然後默默用燈光照耀了一切。沉默,卻用光芒告訴世界黑暗並不是無窮無盡。

雨傘運動各世界證明了香港公民的和平抗爭,沒有還撃施暴者,也沒有放火打劫,我為此要驕傲。面對施暴者,還擊是容易,但我會選擇打不還手,因為如果我還手,和對方又有何分別呢?做抗爭從來也不容易,我承認困難,卻不會放棄。

這看來很傻瓜:下次再有反佔中/「愛港」/警方人士要暴力清場,我會選擇留下,默默看那些如星的燈光在閃爍,可憐那些自己不知道自己在作什麼的人,這是我溫柔的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