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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邨(二)

屋邨(一)
屋邨(二)

家訪完結之時,黃老師從手袋中拿出幾包「爆炸糖」,送給我吃。那時,肥仔強從門邊偷偷聽著我們的對話。黃老師踏出我家門口之際,肥仔強隨即攔截,嚷著要吃「爆炸糖」。黃老師緩緩地蹲下來,溫柔地命令肥仔強在家訪中要乖,才將「爆炸糖」送給他。

那個年代,沒有WhatsApp,沒有facebook,但消息一樣很靈通。嚷著爆炸糖一事,傳到班房的每一個同學的耳中。星期一上學正遇著下雨天,早上的集隊時間取消了,改為班主任課。黃老師打開班房門入來,同學們都起來嚷著「家訪」,因為大家都知道家訪後有「爆炸糖」吃。

黃老師除了送「爆炸糖」,還會送其他零食糖果。旁邊的女同學收到老師送的「眼鏡朱古力」,她常常將那副「眼鏡朱古力」掛在臉上,幻想自己變了《美少女戰士》的月野兔,替天行道,警惡懲奸。還有一位女同學收到「珍寶珠」,她也手握「珍寶珠」,沉醉在《我是小忌廉》的世界裡,華麗轉身成為小天后歌手,唱著「星空裡萬物在轉,歷憶萬年」。另外幾位男同學收到「皮禮士糖」,那些蜘蛛俠、蝙蝠俠的頭像,令他們幻化成為超級英雄,組成「復仇者聯盟」。

至於我,因為蛀牙的緣故,媽媽便將我的「爆炸糖」送給肥仔強。她見我失望的時候,便帶我到士多買了不同顏色的「啜啜冰」。炎熱的夏天,從雪櫃拿出冰凍的「啜啜冰」,一邊啜,一邊收看《閃電傳真機》,那種享受彷彿是人間仙境。可是,那些「啜啜」的聲音,打亂淘醉於音樂世界的老爸。老爸嚷著媽媽不要再買「啜啜冰」。

已經說了,那個年代消息靈通的程度比WhatsApp傳送速度更快。肥仔強從門口的旁邊,輕輕拉開鐵閘上的布簾,跟我「咬耳仔」。他爸爸買了「啜啜冰」和「孖條」,還有「巨星雪條」。我一聽到這個消息,便趁老爸不為意的時候,輕輕把鐵閘推開,以光速跑進肥仔強家裡。說時遲,那時快,肥仔強的爸爸提早收工回家。

結果?因為肥仔強過肥的緣故,他爸爸禁止他吃零食,卻只能眼白白看著我和他爸爸一起吃「孖條」。肥仔強爸爸又請我吃美味的「沙嗲串燒」,還送了幾包紅綠色的「連結糖」給我。得個睇字的肥仔強,在旁邊嚷著要吃「媽咪麵」。他一邊望著那些「媽咪麵」,一邊做手勢,要大大力把「媽咪麵」弄碎,然後再打開口,將碎麵傾倒在他的焚化爐裡。但他爸爸搖頭,堅決禁止他吃零食。

我在肥仔強家吃喝玩樂一事,我媽媽也知道了。媽媽不但沒有因為偷走一事而懲罰我,而且為了答謝肥仔強爸爸的招待,到士多買了價值六元的「雪糕三文治」以作回禮。那個年代,「雪糕三文治」被喻為昂貴零食,一般基層家庭只會買來招呼朋友。回禮的一刻,只有肥仔強在家中。媽媽把「雪糕三文治」交給肥仔強代收。回禮在我眼中,其實不是感謝肥仔強爸爸,而是直接讓肥仔強可以享受高級零食的機會。今次,輪到我在肥仔強家的鐵閘外,眼白白看著他一個人獨食一盒「雪糕三文治」。誰說「獨食難肥」?

不過,我們這對「廿二座肥瘦」仍是有福同享的好兄弟。士多可以買的零食,我們統統都吃過。那個年代沒有Google,但我們以人肉搜尋方式,走訪十幾間東頭邨內外的士多,發掘世界各地的美味零食。自此,我和肥仔強就在士多和辦館打滾。有時候我們帶不夠零用錢,士多的老闆會因為見慣見熟,讓我們「些數」,日後光顧才「填數」。

童年的屋邨,是充滿各式各樣的零食聖地,也是街坊鄉里爭相前來潮拜的年代。從前,屋邨裡沒有集團式經營的士多,每間士多賣的東西也沒有劃一定價。然而,每次踏進屋邨士多,總會有一份莫名其妙的親切感。我一直都相信,屋邨士多是屋邨不可或缺的一部份,也是屬於香港人童年的集體回憶。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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