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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子無辜

稚子無辜

這一個學年,學生一個一個的自殺,表示學業壓力大到學生們承受不了,要尋求一死以解脫壓力。一宗又一宗的自殺,震撼了社會的「成功人士」。這群社會的「中流柢柱」人生十分成功,名成利就。他們自己熬得過舊制的學制,就批評時下新學制的年輕人不耐苦,逆境智商不足。社會的「賢達」,只是一味的指責學生不能承受壓力,而不去檢視現有的教育制度出了甚麼問題。

踏入2016年,一個又一個的學生寫下對社會和教育制度的控訴,走上了這條不歸路,結束他們短暫的一生。有大學生,有中學生,更有小學生輕生,社會開始探究原因,嘗試找出導致學生走上絕路的導火線。很快,社會又走向兩極。一派人相信現行的教育制度施加過度的壓力予小朋友,家長和社會也過分地給予小朋友不恰當的期望,導致小朋友承受的壓力過大,超過負荷,壓力「爆煲」終致出現輕生的念頭;另一派人則把現象歸究於政治和社會因素,認為由於現在的社會政治兩極化,社會暴力叢生,導致學生對香港灰心,看不到未來,便赴上黃泉路。社會,把學生跳樓自殺現象演繹成一個社會現象的問題,而未有真正的去研究導致學生輕生的原因。社會若果真正要去理解青少年的問題,就必須要透徹的明白社會究竟在想甚麼,才能夠對症下藥,解決學生所面對的問題。

香港教育制度着重考試成績(即為績效主義),小學升中學要根據呈分試成績來派位,中學升大學就要先過文憑試。基本上,學生的前途就是被成績──尤其是學業成績──所操縱,在起步線上便要一決勝負。社會愈強調知識(即是學歷和成績)時,學生所受到的壓力就愈大,愈感到成績就是決定人生的方向的惟一因素。在學制改為「三三四」後,所有學生都要被安排考大學入學試。學生無論能力高低,都要被迫接受大學入學試的洗禮。學生一方面被迫要面對學業壓力,另一方面又要應付社會和父母對自己的成績的要求,壓力更是倍增。學生壓力過大,學校又未有察覺,家長亦未有理會,很容易便會釀成不可挽回的悲劇。

政府強調知識型經濟,導致社會着重學歷和成績。學校在社會如斯的氛圍下,也要變得以成績為本,催谷學生公開試的成績,以應付「怪獸家長」們的期望。教育,本來是「育人」的事業,塑造每一個學生成為獨特的人,灌輸正確的待人接物之道和人生價值觀。在香港現時這個畸型的社會廿垷念下,教育變成了一部倒模機器,複製一批又一批的背書機器,失去了自主自由發展的空間。老師,原本應該主力關心孩子的成長過程,在學生迷失的時候提供明燈指導,領回正途;可是,在現今的制度下,老師在追進度和催谷成績的壓力下經已疲於奔命,根本沒有餘暇去關心學生的成長,遑論留意學生的壓力情況。教育,本來是重人的地方,現今卻變成重量的行業,完全喪失了教育本身的原意。政府聲稱教改是為了減少操練和考試壓力,但事實上增加了學生的負擔,催生了教育變質。林林總總的測驗和習作把學生折磨得死去活來,一試定生死的公開試更令學生百上加斤。教育局根本未有考慮到對老師和不適合讀書的學生的需要,強制把他們困在課室6年,為他們製造更大的挫敗感。適合讀書(俗稱讀得書)的學生,也被這個考試遊戲佔據了大部分的時間和精力,根本沒有餘暇去發展其他方面的興趣和生活技能等。香港的學生,每天都是在學業和應付催谷之間輪迴,壓力之大可想而知。家長、校方和政府,根本沒有認真去了解學生壓力的問題,只懂得推卸責任。孩子們感到無人了解他們的苦況,萬念俱灰下,最後走上了一條絕路。

芸芸學生,本應擁有一個輕鬆愉快的童年,不應受甚麼TSA、SBA或DSE的折磨。現在的教育制度,根本沒有追上時代的期望,甚至比之前的學制更差。學生日復一日沉淪在學業中,並未討厭學習經已是萬幸,遑論要對學習產生興趣。教育制度,正在抹殺香港學生對學習的興趣,反而製造了不必要的壓力。社會不但未有反思教育制度帶給學生的壓力,反而指摘學生過於脆弱,不能處理壓力。漠視和指責,只會把孩子逼上絕路,迫他們作出不能挽回的決定。

稚子無辜,無論如何,社會必須反思檢視現在的學制,以及所推崇的價值觀是否真的對學子有益,還是只是為了催谷狀元,讓家長和社會能夠往臉上貼金,頌讚自己「培育」出成功的下一代,向大眾邀功。學生,被訓練成一部讀書機器,成為了制度的犧牲品。家長和學校,成為了謀殺孩子個性的元兇,胡亂相信社會和政府的教育理念,「學歷就是能力」,奢求所有學生都要讀大學。結果,學生被迫得沒有希望,被迫得要死諫香港。社會的理念,需要改變,才能夠還學生一個未來;家長,需要改變思維,才能夠讓學生重拾童年。

吳克儉,在日前說社會動輒把責任推到制度上,「很不順氣」。其實,學生才是最「不順氣」的一群。

作者:阿恩,自由文字工作者
90後教育工作者看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