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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認識的區諾軒

我所認識的區諾軒

由於朋友圈重疊,區諾軒的老師周保松又是我的舊相識,所以在他大學一年級時,我們已開始熟絡。

除了吃飯、唱K和吹水,我們一班人聚會時,總不免議論時政。而且一談,就停不了口。我和區諾軒的想法表面上接近,內裡卻有微妙差異。就著這些差異,我們會通宵達旦地討論。那時他的正義感已相當強,對政府和既得利益者的劣行深痛惡絕。我明白這種感受,但我其實更關注社會的自由和平等如何達至動態均衡。我相信單單訴諸階級矛盾,無法圓滿解釋社會問題的始末。他即使不認同,依然有耐性聆聽,有胸襟接納他人意見。日後他廣結人緣,思想也變得更全面而成熟,並非無因。我得承認,我當時尚未看透他具備的潛質,但我留意到他一個特點,教我相信他應該從政。

由於工作關係,我遇過不同類型的人,比區諾軒聰明的不是沒有,但像他那樣憨直而頭腦清晰,兼有堅實信念者,我倒沒見過。我老早從他身上,感受到一種屬於粵語片明星吳楚帆的正氣。吳楚帆在《危樓春曉》有一名言:「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縱使五、六十年代,生活環境甚艱難,他仍不畏苦,盡一己之綿力幫街坊,幫朋友。區諾軒年紀雖輕,卻不知為何有這種患難見真情的心地。所以十年前我便取笑他是古人,他扮曾江惡搞那個陳年染髮劑廣告,效果匹配非常,相信也是這緣故。

後來當了區議員,他本著服務人群的精神,全心全意做地區工作,贏得選民愛戴。他對朋友一樣有情有義。為了朋友,他會義不容辭,把原本與他無關的事攬上身。在功利的社會,做有義氣的人,其實不明智。好像幾年前,中大校友關注組打算派人參選,競逐校友評議會常委,以防建制派壟斷,但一直找不到人選。我遂問區諾軒可否捱義氣,打一場無把握的仗,他欣然答應。最終無功而還,他亦再抽不到時間繼續監察評議會。

有校友不明來龍去脈,誤會他出風頭才參選。我一知道,馬上替他澄清。這種無端食死貓的事,相信他試過不少,並非每一次都有人及時證明他清白。非由第三者澄清,別人不容易相信,他便水洗不清。那麼,做朋友的,是不是應該勸他改變作風?我想他是不會聽的。他是會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人,為了履行公義,勇往直前。若非如此,他前年就不會在欠勝算的情況下,參加立法會批發及零售界的選舉,挑戰建制派。

他這種性格,不單令自己加倍辛苦,也剝削了他陪伴家人的時間。在家庭與事業之間,他一直設法求取平衡,但二者間的張力,使他內心長期處於拉鋸之中。而除了從政,他其實還有一個心願——他原本已計劃在兩年後唸博士,研究公共政策,早前更惡補經濟學知識。在決定參加港島區補選前不久,還和我私信,談到有意研究公共資產私有化問題。

過去幾年,他眼見領展害人無數,但領展董事、政府智囊兼經濟學者王于漸仍大力鼓吹賣公屋,完全毋視領展作為私有化的極大反例。我和區諾軒討論這問題多時,熟知經濟事務離不開公共管治哲學的範疇。要拆解市民的迷思(這方面嶺大前教授許寶強做了很多功夫) ,替香港覓出路,他自感不足,走學術的路可拓闊他貢獻社會的想像,發掘新的可能。無奈香港的政治環境急劇變壞,救近火的迫切性,使他短時間內改變計劃,為自己的家園披甲上陣。

九年前,我和區諾軒一起考察現已拆卸重建的牛頭角下村,體會地道香港人的生活。我找回當時的照片,看到一張青春而樸實的臉。這兩三年再見到他,這張臉已殘了很多,面部肌肉也有點鬆弛。這是他長年累月一身兼多職,而且事事親力親為的結果。當朋友的,自然不忍他捱得這樣辛苦,可是有甚麼辦法?我只有在這裡,記下二三事,聊表心意,並祝他選舉順利,身強力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