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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低潮下逆流而行 擺街站搞抗爭相展 賢學思政召集人:有人堅持,運動就不算完結

【專訪】低潮下逆流而行  擺街站搞抗爭相展  賢學思政召集人:有人堅持,運動就不算完結

(獨媒報導)反送中運動爆發至今逾一年,過往街站、遊行、集會處處的景象早已消失,街頭上留下的痕跡亦被清洗得一乾二淨。曾經,學生組織遍地開花,但在後《國安法》時代,不少組織轉趨低調甚至解散。

唯獨有個學生組織,並未因《國安法》的實施而卻步,這幾個月來繼續擺街站、舉辦抗爭攝影展、呼籲公眾寫明信片予12港人,連月來多次被警方發告票、登上左報頭條,甚至有成員被捕。

問今年5月才成立的賢學思政,為何反在社運低潮期時高調行動,召集人王逸戰說:「其他人會覺得驚、會覺得攰,所以需要一個咁樣嘅學生組織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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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望中創立賢學思政 望走出一條新戰線

有別於其他在反送中運動初期已成立的學生組織,賢學思政是於今年5月尾,疫情肆虐、社運逐漸靜下來時才成立。王逸戰說,當初因為對局勢感到絕望,「一直原本堅持的戰線根本無得行落去」,故希望以「有光環」的學生身分成立組織,「搵一個新的出路」。

令人好奇的是,明明學生組織多不勝數,為何選擇自立門戶?王逸戰笑說,曾想過加入其他組織,但最終打消念頭:「有啲擔心其他學生組織同我理念唔同」。他終與一班運動中認識的戰友、學校關注組的朋友等一起組成賢學思政。

賢學思政在社交媒體上除談及教育議題外,更多的是12港人被捕、泰國和白羅斯的示威,還有本土身分認同的探討。 王逸戰解釋,不少學生組織以關心教育問題為主,但他認為社會上其他議題都值得關注,「唔係淨係因為學生嘅身份,就淨係關心學生啲嘢,而係應該關心整個社會的不公義」,「只係我哋用學生角度出發,去關心政治」。

或許,組織成員年齡橫跨中三到大五的賢學思政,更近似由學生組成的政治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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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安法未阻抗爭決心 每週擺街站盼喚醒港人初心

《國安法》通過後,不少以往活躍的學生組織或偃旗息鼓,或主力經營社交平台的文宣。相反,賢學思政不僅繼續運作,還越走越前,在街上頻頻嗌咪搞街站。

王逸戰透露,《國安法》實施前,組織曾以投暗票方式決定會否繼續運作,結果以95比5的大比數通過,討論過程中也沒有太大的爭議。記者聽畢難掩驚訝,難道沒有感到憂慮?王逸戰解釋,恐懼感一定有,但覺得「一定有一個餘地比我哋繼續做」。

自言為傾向「行動派」的賢學思政,便嘗試最大化有限的空間抗爭。他們搞抗爭攝影展、又辦給12港人寫明信片的街站,王逸戰說,既是希望突破社交媒體同溫層,在街頭接觸不同年齡層的人做到政治啟蒙,為未來的抗爭作準備,也是希望「保持抗爭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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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覺得大家開始淡忘,大家都攰啦」,王逸戰語帶失落說。運動爆發至今逾一年,當初不少一起抗爭的戰友也逐漸退出,社交媒體不再分享文宣,「變番做一隻港豬,淨係識得吃喝玩樂」。他明白不少人因運動低潮而感挫敗,但仍希望透過自身行動「喚醒大家的初心」、「令一班曾經有希望嘅人有返希望」,因為「只要有人堅持落去,呢個運動就唔會完結」。

運動越發冷淡,但賢學思政的街站每每都有路人駐足細看,也有許多人低頭默默寫下自己的一言一語。王逸戰記得,曾有母親帶同子女指著展板「良知」二字,也有年邁的公公婆婆為12港人寫明信片。

令他和一眾成員最深刻的,是有次街站,12港人的家屬之一——廖子文的父親到場寫明信片。「原本我諗住收完就算,但係佢捉住我隻手,指住『父字』」。負責接收明信片的成員,憶起廖父的眼神非常空洞,更流露著絕望之情,「我當刻好想去攬佢。即刻問有咩可以幫到佢,佢都好絕望咁講,『冇』,之後就走咗。」

做到的事不多,但種種片段,更堅定他們堅持下去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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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權、左報夾擊 被捕收告票再遭同營批「送頭」

每一次的街站除了同路人到場之外,亦少不免有警察到場。王逸戰說,警察總會在街站開始前便等候組織成員,「恐嚇」他們擺街站或會有刑事責任。與此同時,旗手、軍裝警和便衣警總是高調在旁戒備,隨意拉起橙帶圍起途人和組織成員,指控他們違限聚令,王逸戰自己便收過4張告票。

告票相對已經不太嚴重。9月6日「九龍大遊行」當日,他們被警察圍封,事後封鎖線內數十人全被放行,只有賢學思政6名成員被捕,王逸戰很肯定「一定係針對我哋」。他說,到達警署後警員互相問「今日拉咗幾多個」,且不斷出言諷刺羞辱:「同我講好把炮喎,著住件tee,攞住兩支旗,好撚型喎,召集人嚟架喎,仲話咩下次再見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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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6日「九龍大遊行」,警察於佐敦近寧波街拘捕賢學思政的4女2男。

「其實每一次出去都有被人拉的心理準備。」首次被捕,王逸戰沒有害怕,反而覺得自己終於變得「正常」,苦笑道:「呢個係一個畸形嘅時代,大家會覺得無畀人拉過先係奇怪嘅人」。

槍打出頭鳥,賢學思政也難免成為左報攻擊的新對象。他們曾登上《文匯報》頭條,報導指賢學思政「煽暴播獨」、又有「神秘洋漢」與組織「女話事人」「密斟」。與其說因此而感到壓力,王逸戰更覺好笑:「好小學雞,話我哋背後有外國人操控,但我哋連同個外國人講嘢都冇,一味抹黑」,「我都驚做唔到佢哋講嘅嘢」。

政權的攻擊也許能夠預料,但賢學思政也曾遭同陣營批評,質疑他們「左膠」、「成日喺度提住以前啲嘢,擺街站有咩用」。王逸戰說,現在社會氛圍已然不同,根本不可能重現去年的勇武抗爭,只能靠擺街站「思想武裝」和鞏固信念,「盡最大可能做可以做嘅嘢」。他承認街站成效未必大,但「成效唔大唔代表要放棄呢一件事,我相信一點一點嘅累積」。

那頻頻被拉被告,算不算「送頭」?王逸戰無奈說,街站本已是最溫和,卻因濫捕和社會環境轉變而變得高風險:「我唔明點解依家擺街站畀人拉,係話我哋『送頭』而唔係講『濫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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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生根成為香港人:「唔係生於斯,但願死於斯」

訪問中王逸戰流露著滿滿對香港的愛,但細問方知道他在中國內地出生、長大,小五才從內地到港。小時候的他對政治毫無認識,來港以後也與一般年輕人一樣「成日打波打機」,自言「係一個冇咩目標嘅港豬」,去年以前「都未知咩係黃藍」。

因為覺得《逃犯條例》不公義,王逸戰去年6月9日第一次參與遊行。教他真正覺醒的,是6月15日梁凌杰在太古廣場一躍而下。「原來有人選擇為呢場運動犧牲自己生命」,王逸戰憶起時嘆,這也使他更投入參與運動。

王逸戰於是在中學發起關注組、搞罷課,將大部分時間都投放在社運之中。有老師說他「讀到書」,勸他讀完書才抗爭,但王逸戰覺得「良心過意唔去」:「我同香港都等唔到呢一刻」。結果今年應考DSE的他,沒怎麼溫書,成績也未如理想。

除了成績,參與抗爭也影響他和家人、朋友的關係。父母與王逸戰原本已經疏離,現在因政治立場不同,更是不怎麼再說話:「知道我做緊呢個組織都冇講咩,上次比人拉佢地收到電話淨係『哦』咁樣,理都冇理過我。」同時,運動開始初期尚能聯絡的內地朋友,也逐漸失去聯繫,有些更因知道他創辦賢學思政而「翻牆」痛罵他「暴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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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逸戰坦言,曾感到灰心,但現在新創立的賢學思政已成為他的精神之柱:「呢一場運動係我呢一世人最投入的事情」。以前他沒有想讀書,只是夢想開一間本地時裝品牌,但現在的他希望能夠「武裝自己的思想」,自修再考DSE,可以的話想讀政治。

「我相信香港會有全民覺醒的一日、揭竿而起的一日」,這是王逸戰在訪問中,反覆提到的一句話。但此刻站在風口浪尖,或會承受沉重代價?王逸戰沒有動搖:「我預咗有一日會成為政治犯,亦願意犧牲自己生命。我冇諗過離開。」

「我唔係生於斯,但願意死於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