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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異議就是紅線,抗爭是否一場空? — — 寫在理大圍城一年後

若異議就是紅線,抗爭是否一場空? — — 寫在理大圍城一年後

某夜晚上,路過某地:壁上昔日貼滿海報與文宣,還有一張又一張的記事貼。色彩繽紛的連儂牆現在仍然餘下圍板上的膠紙痕跡,但更多的是破落。人來人往,不知人們是否仍然存有希望,還是在逃港的掙扎之下繼續存活:望向街道,看似平靜;表面上,這是普通的一夜。但與往常不同的是,街上的面孔不再清晰可見。這樣的日子眾人或已習慣,甚至已經忘記何謂正常。

僅餘的燭光並不明顯,鮮花也更見凋零。當疫病橫行之時,連呼吸都變得更奢侈,更遑論掙扎空間的今非昔比:沒有牆壁上的便利貼、也沒有以往每夜點起的燭光。人們匆匆而過,有幾個能記起這裡發生過的事?我會說:他們都記得,但同時也不記得。

每一處依稀有著抗爭的記憶片段:地面的百歲磚變成混凝土、欄杆最近才逐步裝回、交通燈控制櫃的燒焦痕跡隨處可見、攔河的玻璃換成了鋼板……彷彿這些事情只是昨日發生的原因,是這些片段紛紛在腦海裡不斷回閃。槍林彈雨的畫面在眼前不斷浮現,有如幻覺般纏繞,卻唏噓地歎息著眼前的平靜:這樣處於遺忘與記憶之間的疊加態,正是許多香港人的惡夢。

於是這夜經過昔日知名的「連儂隧道」,兩壁的文宣、便利貼由火車站一直延綿,但如今只剩下一堆膠跡。路牌上的噴漆痕跡清晰可見,有些應該是最近才再次遭塗上;但更多被抹除的痕跡,餘下的也只是一塊模糊的污漬:紅、黑兩種顏色被清潔劑所混合,然後就沒能再將兩色區分。

赫然聽見遠處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還有傳來一把堅定的聲音:他拿起揚聲器,說著有許多手足身陷囹圄的故事。一張流動摺枱上放著一疊信紙,紙上印著一頭「連豬」,是讓人寫信予獄中手足的街站;我於是停下腳步拿起筆,然後就寫著這封信:

「……記得每次在法院聽判決,都少不免聽到『案情嚴重』、『監禁在所難免』之類的話。裁判官高高在上,或許如同當權者的說辭般『按法律行事』;的確,如果期望法庭能夠在法治已死的當代繼續捍衛墳墓裡的尊嚴,似乎就只能站在當權者所宣稱的方向行事。導致法治死亡的,卻是賊喊捉賊的當權者,自主權移交而降放生胡仙和首次釋法兩次事件以來,香港法治就注定會淪為笑話。但可悲的是,我等行動者自翔覺醒,卻到現在才能如夢初醒:今日手足所要面對的處境,正是前人在法治、民主之上一直『發夢』所致。」

在我寫畢這段之時,我正回想起上年運動開始之時,在街上遇到一群中學生在派發反送中傳單的經歷 — — 我當時正正在感嘆:要不是我們這些前人「階段性勝利」,今天何用小朋友的犧牲?沒料成本越來越高,而且當權者日漸傲慢,也直接地使抗爭日漸激烈,最終促成上年 11 月的大學校園圍城戰,及之後的人道危機。

憶起當時人們「救人」心切,從四方八面反包圍警方的包圍網,希望突破缺口讓裡面的人離開。九龍各處蔓起戰火,而當權者就以法治之名無視群情洶湧,繼續強攻理大;「公眾利益」已經成為笑話,當權者的意志帶領著香港的新常態,生成了一條難以捉摸、任意移動的紅線。理大圍城後,抗爭者元氣盡傷、街頭戰場逐漸淡出,然後隨著區議會選舉大勝而逐步平靜下來;但我們反而失去了抗爭的動力引擎,如今議會就如四年前一樣 DQ 成風,選舉就恍如一場空。

理大一役一年後的今日,各大學校園仍然實行出入管制,與昔日的開放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學術自由」已經是奢侈品,香港早就不再一樣。如今鐵幕降臨下,異議就是紅線:當「康復香港時代抗疫」成為「擦邊球」「危害國家安全」,或者教師的一次口誤會導致釘牌,香港人每日如坐針氈的在紅線前退縮,然後呢?恐怕再沒然後。

回到運動開始之時,小朋友得知上一代社運人的自責後,爽快回應:「如果無反高鐵、反國教、雨傘同光復行動等等,佢地根本唔知有意識今日要走出嚟。」抗爭的果實或許就如以往的運動一樣,要待時間去成長。只是現在紅線是浮動的,抗爭成為了貓捉老鼠的遊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