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捐款

《惡與他們的距離》極權下第一件事:學做一個好人

《惡與他們的距離》極權下第一件事:學做一個好人

朋友以前在演藝學院讀書,寫劇本時喜歡很習慣將死亡這個元素放進劇本,主角不是喪母,就是女友意外撞車身亡。後來老師對他說,不要輕易寫有關死亡的事,因為死亡帶給人的影響深層且遠久,如果沒有足夠歷練和感受,電影就不會拍得好。

偏偏《惡與他們的距離》四個故事,都是關於死亡,都是寫處決罪犯。導演穆罕默德拉穌羅夫有資格拍嗎?

是的,《惡》拍得精彩,因為極權國度伊朗為他帶來深刻的痛苦。他集中探討在強制平民服軍役而且要求他們處決罪犯,甚至政治犯的掙扎——若不服從,便是換成你被處決。

真的是這樣嗎?正因為上級指示,如果反抗就沒有好下場,我們就逼不得已要服從嗎?穆罕默德拉穌羅夫憑著電影以及他自身考驗展示:「不」,就算在極權裡,我們也可以反抗。

無能為力 被逼邪惡?

伊朗強迫成年男子服軍役,否則無法工作、考車牌、或申請護照出國。在《惡》裡,其中一個不幸男子服軍役時,被安排到處決部負責抽走罪犯的凳,使他們吊頸窒息死。

然而,他不想處決人,認為這樣做跟殺人無分別。他滿頭大汗,在廁所裡抽泣,作嘔。其他士兵嘲笑他懦弱,又提議叫他給錢另一個士兵,讓行刑的工作交給別人做。

他樂意答應,隨即有另一個老兵斥責他「偽善」,將骯髒的工作外判給別人,自己卻心安理得,又逼問他:「你覺得自己這樣做,就沒有那麼邪惡?」看來,這個士兵是怎樣做,都必須邪惡吧。

穆罕默德拉穌羅夫認為不是。電影裡,他持槍恐嚇其他士兵,別人警告他:「你這是違抗命令!你會被處決的!」但他只管想逃出軍營,幾翻驚險下,成功逃脫。《惡》認為,在極端情況下,我們亦不是走到絕路,沒有選擇;反而,只要我們心存善良,便會找到應走的道路。

有選擇/沒有選擇? 你的力量在於「說不」

極權之下,我們都像走投無路的獵物,逼於無奈要屈服、投降。然而,穆罕默德拉穌羅夫認為「你的力量在於『說不』」。

另一個《惡》的故事,講述一個士兵處死了一個政治犯,可以放三日假陪伴女友過生日。然而,他後來才知道那政治犯是女友敬重的老師,原本的生日派對也因喪禮受影響。

男友後悔不已,她本想抓起硬石打死他,但她最終沒有。之後她還悉心照顧生病的男友,為他蓋被和餵吃藥。本以為仇恨就這麼化解了,怎料翌日女友還是提出分手。

我跟朋友說:「我還以為她放下石頭之後已經原諒了他」朋友說:「原諒一個人是分很多層次」。

電影教我們不要作惡,就算是小惡,就算是你不做都有其他人做的惡,也不要作,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你槍殺的是誰。我曾經與一個想做律政司的朋友討論,他堅持可以輕判示威者,在制度裡改革。我問:「那如果被告是我呢?你要親手判我入獄嗎?」他便沉默了,沒法回答。

電影說,勿以惡小而為之。我們的力量,在於「說不」,向制度說不、向規矩說不、向習慣說不。

導演被判監 身教於微小空間裡反抗

電影由四個小段組成,懸疑手法增添極權國度的恐怖氣氛,也引發觀眾更深層的反思。看電影時,我不斷在想,如果我是他,我會怎樣做;如果我是她,我會否原諒......雖然演員是中東臉孔,《惡》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和近距離的震撼,或者因為我們所面對的敵人都是一樣的。

《惡與他們距離》獲柏林影展最高榮譽,可惜穆罕默德拉穌羅夫因「危害國家安全」而被伊朗沒收護照及判監,無法親自領獎,會場留下一張空櫈。

完場之後,朋友第一句問我:「這是在伊朗拍的嗎?」我回答是,他瞪大眼驚訝說:「怎樣拍?在伊朗這麼極權的國家」我淡淡地說:「不知道,總有空間吧」不止伊朗,就在中國、敍利亞等極權的土地上,也有堅韌不屈的導演拍電影。要逃避官方追捕好、被軟禁坐監好......堅持拍電影,「總有空間」就是這個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