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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鳴狗盜之雄耳」考

王安石《讀孟嘗君傳》:「世皆稱孟嘗君能得士,士以故歸之,而卒賴其力以脫於虎豹之秦。嗟乎!孟嘗君特雞鳴狗盜之雄耳。豈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齊之強,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雞鳴狗盜之力哉?夫雞鳴狗盜之出其門,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趙案:愚以為以「孟嘗君特雞鳴狗盜之雄耳,豈足以言得士!」尤為重要,須詳解。雞鳴與狗盜的故事典出《史記‧孟嘗君列傳》,然兩詞並稱首見東漢班固的《漢書》,其云:
「繇是列國公子,魏有信陵,趙有平原,齊有孟嘗,楚有春申, 皆藉王公之勢,競為游俠,鷄鳴狗盜,無不賓禮。」師古曰:「謂孟嘗君用雞鳴而得亡出關,因狗盜而取狐白裘也。」《漢書‧游俠傳第六十二》(P.3697)

1. 《說文》雄,鳥之群者。
2. 《集韻》一曰武稱。
3. 《左傳•襄二十一年》齊莊公朝指殖綽郭最曰:是寡人之雄也。
4. 《人物志》草之精秀者爲英,鳥之將羣者爲雄。張良是英,韓信是雄。
五代至宋代史書對「雄」的用法:
1. 兩雄合勢,一朝清蕩。《舊唐書 本紀第二/ 太宗李世民》(P.28)
2. 比平王之遷洛,我則英雄;《舊唐書 本紀第十/ 肅宗李亨》(P.264)
3. 天下雄傑,窺此舉者一歲矣,……《舊五代史 梁書二/ 太祖朱溫紀第二》
趙案:王文的特者,是指不過。耳者,通矣。王安石指孟嘗君是領導雞鳴狗盜的首領。在當時雄乃指人才,孟是人才的首領,而此才是雞鳴狗盜者,檢史書可知乃指奇技之士,而非真正的士大夫。戰國時的士是指游士:「馮驩乃西說秦王曰:天下之游士馮軾結靷西入秦者……」《史記/ 孟嘗君列傳第十五》 (P.2361)王安石指孟嘗君的士只是奇技的游士,而非「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的士大夫,故此「夫雞鳴狗盜之出其門,此士之所以不至也。」當這些游士出其門,平天下的士大夫就不會來。
五代以降史書對「狗盜」的用法:
1. 京邑初平,物情未附,鼠竊狗盜,猶為國憂。《舊唐書/列傳第二十五/韋雲起孫方質》(P.2631)
2. 今西域諸蕃,莫不順軌。縱鼠竊狗盜……《舊唐書/列傳第五十三/郭虔瓘 張嵩》(P.3187)
3. 畋謬領藩垣,榮兼將相,每枕戈而待旦,常泣血以忘餐,誓與義士忠臣,共翦狐鳴 狗盜。近承詔命,會合諸軍。《舊唐書/列傳第一百二十八/鄭畋 子凝績》(P.4630)
4. 乃厲聲罵曰: 「爾等狗盜,乃欲污辱好人,今得速死,會我本志。」《舊唐書/列傳第一百四十三/列女/樊彥琛妻魏氏》(P.5145)
5. 鼠竊狗盜,非用兵也。《金史/ 列傳第三十一/ 獨吉思忠》(P.2064)
趙案:五代以來,狗盜乃罵人之語,惟其配上鼠竊狗盜以及狐鳴狗盜,狐鳴是避開雞鳴而作,且狐狗類比,是雞鳴的典故具特定歷史意義。以雞鳴狗盜來罵人,是南宋以後的小說用法,不宜以今度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