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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籠屋的最後日子

這是三星期前的照片,筆者與一群大學生和記者想探訪籠屋的伯伯,爬上八層樓梯,才知重門深鎖,他們和籠屋都終於離去了。

事緣,約一個多月前筆者曾探訪籠屋的伯伯,發現只剩下三位伯伯生活,從前的包租公夫婦不見了,想必搬走了。回憶聽力不好的包租公,據他在澳洲的兒子說,包租婆行動不便,不良於行,近十年都未離開個天台屋,一片藍天和種滿蘇花的花園,就是她唯一休憩地,天台生活辛苦嗎?兒子口中固執的她,怎樣也不願意離開,起床梳洗,坐着輪椅遊花園,灑水賞花,電視餸飯,日日如是,包租公形影不離的照顧,跟隨她相守相伴,繼續守護這間官塘市中心的唯一籠屋十數年,見証由八百租戶,到結業前的七人,依賴每人的七百元租金生活下去,重建指令下,寫意不再,離開只是時間的問題,這幾個月,包租公夫婦都不在了。一個多月前,筆者探訪時,目睹的是一間沒有人打婦、雜物四處的籠屋,沒有包租公和收拾的人,只有三位靜靜等待安置的老人,掩鼻也難擋的惡臭下,筆者自問也不能在房子留下十五分鐘,只有放下贈送給他們的香橙,便急步離去,心中默默感歎重建下,人的尊嚴到了哪裏去呢?

大部份人眼中的籠屋印象,不會是光鮮、舒服和涼快,確實從前的籠屋也不是,但對從前住在女子籠屋的華姐和伯伯們來說,升降機、冷氣,都不是她們的最愛,十幾年,他們的心還是留在這小床位中。

籠屋會老鼠橫飛?我猜華姐會回答︰”不會,因為有小花”,已搬到公屋的她,每天回來找二位伯伯老友食飯、談天、填寫六合彩已是例行公事,但她心不在老友,而是數隻貓母女,大貓小花已是數貓之母,生活不佳的華姐在她僅夠餬口的金錢中,抽出部份購買貓糧,每天回來就是觀看小花吃飯和亂跳,她捨不得朋友,更捨不得貓兒,每次問起小花,她都興高采烈。重建人要等待安置,貓兒又可到哪裡去呢?

籠屋中每人留下都有他們的原因,而離開籠屋原因只有一個──重建。

有的伯伯說從前曾分配到公屋的老人宿舍,但政策中,要求他與陌生老人同住,吵鬧頻頻,只有折回;又有潮州裔的伯伯,要生活在打冷店、潮州雜貨附近,不能搬至遙遠的公屋;更有伯伯酷愛閱讀,公屋群遠離圖書館,而籠屋位處市中心,四通八達,看書不用行萬里路,方便快捷。

他們都是昔日的工人,年少時,在官塘工廠四處尋覓散工,籠屋只是一夕安睡,睡醒後再找生計,昔日美好日子不再,工廠可以北移,人卻不可以,沒有了工作,失卻前途,只有生活的地方乃在,有人借貓取樂,有人醉心閱讀,有人緬懷舊日鄉情,最後籠屋也退潮了。工業北移,奪去他們的工作,市區重建,拿走他們的生活,籠屋住客們現在選擇是要在公屋中一片容身的磚瓦,還是要繼續趣緻的日子?其實,他們真有選擇嗎?


圖為唐樓牆上的籠屋廣告


同座大廈中已結業的醫館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