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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出來了嗎?

昨日是切爾諾貝爾核災難的26週年,跟隨「反核之眾」搞街頭紀念活動;想起核災,總讓人心情沉重,幸好後來訪問了來自日本的松本哉和台灣的陳炯霖,受他們感染,心情才好起來。

昨天正午,「反核之眾」一行人來到香港主要工業區之一的葵興,在一條行人道上,掛起幾幅3米見方的「微笑太陽」,幾幅白俄羅斯患病兒童的圖片,以及兩張解釋低幅射如何傷害人體的海報。日本福島發生核災後,「反核之眾」每次出動,帶的都是這套材料。切爾諾貝爾核災距今雖然已經四分一世紀,但週遭以至更遠地區的人,因核災洩漏的輻射而患上血癌、心臟病、甲狀腺癌、腦受損等人數大幅攀升,很多兒童因為母親曾受輻射污染,出生時有先天缺憾,甚至胎死腹中。*

失去了早晨

昨天雖然陽光猛烈,一頭白髮的莫昭如卻在喊:「朝頭早,記住出來呀!」怱怱走過的路人,也許沒有聽見,喊叫的原來是當年住在切爾諾貝爾的一個女孩。她及時逃離災區,卻從此再見不到她的好友。生離死別是人類永恆的故事,但在這個故事裡,太陽沉沒了,就像1945年美國用原子彈轟炸廣島和長崎時,磨菇雲讓太陽消失了一樣。

yuenji_2(圖片:反核之眾)

莫昭如揭著一頁一頁主要是黑白色的圖畫,講女孩的故事,偶然有人會停下來皺著眉細聽,但更多途人停下來是為了看發育異常的兒童的圖片。在路上另一角,丸仔用黃色和黑色膠帶將自己緊緊綑綁,頭部更只露出眼睛和咀巴。途人大概習慣了電視報章上的示威,只是繼續走路。然後,丸仔取出一幅圖片,上面是狀似男性生殖器官的東西,女人們都害怕地避開,男人有瞪著眼看的,也有邊看邊竊笑的。我很納悶:「他們笑甚麼?是笑那東西看來像男人性無能的樣子?那有甚麼好笑呢?」福島核災後,日本政府派出一位核能專家到福島安撫福島人。那位專家說:「你只要保持笑容,就不會受到輻射傷害。」

一身黑衣的三木蒙上了眼,靜靜地站在太陽底下,用手讀著一條寫有字的白布條。 我看到布條上有「但丁」兩字,想到曾經讀過一本講述日本原爆的漫畫,還有看過的有關切爾諾貝爾核災的紀錄片。「切爾諾貝爾…福島…幾時輪到大亞灣?」莫昭如拿著大聲公問:「幾時輪到大亞灣?大亞灣…大亞灣…大亞灣…。」

三木_small(圖片:反核之眾)

昨天,政府在東坪洲搞核災演習,從市民到傳媒都知道那只是一場「騷」,保安局製作的「輻射:時刻在附近,生活一部分」的宣傳片,給不少人批評將市民當成完全無知。日本福島核災後,日本民間製作了一條有關輻射的影片,一個父親幫女兒帶上了防毒面罩,然後自己也帶上了防毒面罩,出門上學上班。東京地鐵上,所有人都帶了防毒面罩,父親想著女兒,悄悄流下眼淚。我們離開這樣的世界有多遠呢?

活在革命後的社會裡

也許是感到前景黯淡,聽到來自日本的松本哉說計劃在5月6日搞狂歡節,不免感到奇怪。松本哉是東京高円寺「素人之亂」二手店店長。他們在福島核災後,在東京搞了多場反核集會和遊行。今年5月5日,日本最後一座仍在運轉的核反應堆將會停堆。松本哉說,他們會大事慶祝日本從此沒有核電。

日本政府並未宣佈放棄使用核電,全國核電廠全部停堆只是進行檢查,那有甚麼值得慶祝呢?專程到葵興支持「反核之眾」行動的松本哉說,日本的民調顯示,現在超過八成人反對核能。這是過去一年全國大大小小行動帶來的,只要能保持這比率,日本政府想重新啟動任何一座核電站,都會遇到阻力。為此,他們應該慶祝現在取得的勝利。

松本哉這次來香港,是參加活化廳的「革命後的社會眾峰會」。松本哉解釋,活動目的是探索如何在當下就活在革命後的社會裡。「我們雖然不能一下子改變全部,但我們可以逐小逐小地改變一些東西,並且在其中愉快地生活,就當現在就是革命之後的社會那樣,愉快地生活。現在就開始建立新的東西,不必等到革命後。」

松本哉和陳炯霖_small 松本哉(左)和陳炯霖

跟松本哉同來探班的,還有一位來自台灣「直走咖啡店」的青年。看見他把名字寫出來時,我不禁叫了出來。「你就是陳炯霖?」我認識他的名字,是因為讀了村上春樹在西班牙加泰隆尼亞領奬時演講的「非現實的夢想家」一文,網上廣泛流傳的中文翻譯就是他做的。我不懂日本,但讀陳炯霖的翻譯,令我深深感受到村上春樹的沉痛。福島核災後,本來讀社會學的陳炯霖,翻譯了兩本跟核電相關的書──《核電員工最後遺言》和剛出版的小出裕章原著的《核電是騙人的:核工學者的真實證言!》

陳炯霖在日本讀書,回台後加入了綠色公民行動聯盟,又加入了直走咖啡店,跟其他年青人一起探討台灣社會和文化,更組織了反核青年組織「努諾客」。

活化廳的「革命後的社會」眾峰會明天(星期六)下午二時至六時, 在佔領中環(中環滙豐總行大堂)舉行。松本哉說,眾峰會主題是「建立我們自己的場所」,譬如開設自己的咖啡店、工作室,現在就去實現自己的理想。

松本哉解釋,日本很多場所都是用錢建成的,你要花錢才能在這些地方停留,這已經是一件制度化的事情,譬如一群人在一個廣場聚集,警察一定很快就會出現。他認為,如果有些地方不是金錢主導的,這些地方一定很與別不同。所以他們在高円寺搞二手店,年青人常到那裡買東西或飲咖啡。一旦有事情發生時,他們就會想到要去高円寺去了解發生甚麼事。福島核災後,很多人都跑到高円寺,然後大家就想到要搞遊行,因為大家都不是職業社運搞手或政客,就用自己想到的方法辦遊行,做出來跟過去左右翼政黨搞的都很不一樣。

松本哉承認,福島核災一年後,出來遊行的人數比去年少了,但他看來一點都沒有氣餒,還是高高興興的。這是他第三次到香港,問他對香港的感受,他說香港很多人,他很喜歡。哈,這可是我第一次聽到有人說喜歡香港人多!果然是充望希望的傢伙!大家明天有空,要到中環一趟,聽聽如何活在革命後的社會裡。

*有大量科學數據證明,低水平的幅射可以為健康帶來嚴重影響。於2006年出任世衛秘書長的陳馮富珍就曾公開承認,沒有安全的低輻射水平,詳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