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捐款

【傘下日月】記者篇04——我們帶頭盔上班

【傘下日月】記者篇04——我們帶頭盔上班

文/John

在平常日子,記者只需一支筆、一本簿,頂多加一部相機和錄音筆,以足夠應付絕大部分採訪;從沒想過,做記者要做到日日帶頭盔返工。

9月28日,當同事們在夏愨道直擊警方放催淚彈之際,我卻留在家中努力嘗試睡覺,因為當時已獲知需通宵採訪,而且上司罕有地堅持我要先回公司取頭盔、眼罩和反光衣等裝備,再乘坐公司車出發到金鐘增援。在車上,看着電話中太太問候的信息,以及同事們不斷匯報最新戰况,感覺和士兵上戰場一樣。

在車上,心裏一直在盤算如何安置頭盔。由於頭盔同時覆蓋耳朵,若有緊急情况難以立即打電話向上司匯報;另外當時天氣仍然炎熱,總不能整晚戴頭盔。不過,頭盔同西瓜一樣大,若放入背囊,危急時就不能隨時使用,亦會令到背囊變成龜殼行動不便,最終決定將頭盔吊在背囊底,以便有事可以隨時戴頭盔。

結果那天晚上,我先由金鐘行去灣仔警署,首次目睹荷槍實彈的防暴警察佈防、驅趕示威者;再由灣仔行到意外佔領的銅鑼灣,但一整晚都無戴過頭盔。當時心裏十分明白,看過警察放淚彈後,點都要有頭盔作為護身符,開始日日返工帶頭盔。它陪我經歷多個晚上,走遍金鐘、旺角、銅鑼灣的馬路,但真正用得着的時候不多。

每當上司們特別要求大家帶齊裝備,甚至要求大家戴上頭盔時,意味隨時發生衝突。在10月初,一眾大學校長、各界名人突然以擔心警察暴力清場,呼籲學生撤退保命。盛傳清場的晚上,我負責通宵駐守金鐘,出發前上司已通知好大機會清場,而我亦以為金鐘佔領者己經進入作戰狀態。豈料我到金鐘時發現佔領區依然歌舞昇平,佔領者依舊在聊天、玩啤牌,絲毫不擔心會流血收場,令我不禁心中一寒,覺得佔領者過分樂觀。

另一次則是10月中,警方通宵收回亞皆老街和彌敦道十字路口後翌日清晨。當日早上我先被派往旺角,採訪只餘下南行線的佔領區,下午回公司寫稿,當時全日都沒有發生大衝突。晚上以為收工之際,電視傳來佔領者迫爆旺角,隨即前往增援。當時亞皆老街警方堅持行車,示威者則不斷在斑馬線紅綠燈位大玩「執銀仔」。每當綠燈時,一眾示威者隨即過馬路,聲稱過馬路時跌銀仔要搵返,擾攘至警員驅趕才返回行人路,我首次同情前線警員。每當紅公仔時警員只能靠大聲公勸示威者返回行人路,又要照顧路上行車,根本無法控制場面,令人感到無奈。

當時旺角愈夜愈多人,我即改往彌敦道近亞皆老街的花槽上,觀察事態發展。當時除剛重開的彌敦道北行線行人路,和南行線佔領區都是黑壓壓塞滿人,奪回另一半馬路只是時間問題。最終佔領者重奪3條北行線,全場傳出「我要爭普選」口號響撤旺角,兩邊馬路群眾互相揮手,部分人隨即架設鐵馬,與把守十字路口的防暴警對峙。那一刻,我沒有感動,而是害怕,首次感受到群眾運動的力量,更擔心其中一方採取進一步行動。這一晚,是我少有戴頭盔的晚上。

採訪佔領運動期間,帶頭盔返工固然令人困擾,但最大挑戰在於判斷是非,因為各類虛假流言滿天飛,去到眼見未為真的地步,過往有圖有真相的想法已經落後。一張打人的圖,可以是網上舊圖、假圖,也可以是圖片背後還有看不到的故事,是非對錯也不能一概而論;但可悲的是,社會上不少人都將事情的冰山一角當成事實全部,不願去聽去看和自己意外相反的事,嘗試看清事實全部。

按:明報職工協會傘下日月系列,留下日月伙伴們在採訪報道佔領新聞的種種記憶。

明報職工協會 Facebook 專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