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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城市走進傳媒的改革者─訪《城市中國》編輯姜珺

訪問、記錄︰袁智仁 梁寶山

《城市中國》是一本專門研究中國城市的雜誌,創刊兩年以來,以圖文並茂的方式,從社會學、地理學、人類學和經濟學等多度去分析和解拆中國當前的社會現況。新農村、家庭、人民參與、中國品牌,在《城市中國》主編姜珺的眼中都是構成城市生活的一部份。姜珺日前應香港大學通識教育部之邀以「認識中國」為題,向來自中國大陸、香港和美國的學生展示一幅又一幅大家置身其中,卻又不以為意的城市圖象。從香港的保衛皇后碼頭運動,到北京奧運,再到振興東北,天南地北無所不談的為中國的現在和未來把脈。連續三個小時的演講後,姜珺一邊哽着叉燒飯,一邊接受我們的訪問,還是滔滔不絕、有問必答。如果《城市中國》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全國性」計劃,才三十出頭的姜珺則可謂親身示範了「七字輩」在官與民、政與商、精英與大眾之間左右逢源的新一代務實知識份子身段。

建立多元平台

畢業於同濟大學建築與城市規劃學院的姜珺,覺得體制以內不是出路。城市規劃若果只能從建制內部出發,就永遠只能被動地由政府設定議題,群眾與專家均無從參與。於是他便與同濟的一位規劃師開展籌劃,花了一年時間才組成了現時的核心團隊,包括總編、營運總監、主編、執編、市場總總監等,然後再組成一個專責雜誌方向的編委會。姜珺強調《城市中國》是全國第一本「真正意義上的城市雜誌,結合了深層問題和淺層表述、正統的方話語和生動的民間敍時的多向度文本」。姜珺非常注重作為媒體的平台作用,因為只有由專家搭建的平台,才能撮合政府與群眾,改變從上而下的規劃方式。而平台的意思,「是中立,但不是沒有觀點!」這種破天荒的嘗試,在國內沒有模仿對像,只有向國外像Volume、Colors、Spiegel Special等取經。

不要少看這本貌似學術雜誌的市場,從2005創刊至今,月刊的發行量已超過六萬份,足跡遍及國內四十四個城市,遠播拉薩與烏魯木齊,還有精英份子的進出口─機場!雜誌的讀者,以市長、房地產開發商、專家及對城市現象有興趣的大眾,大學圖書館亦為的訂戶之中的大宗。在倫敦和巴黎的書店,都可以找到《城市中國》的踪影,而現下正洽商在日本出版的版權。雜誌雖然未能全面中英對照,但文章總不會沒有英文的大題和小題,有時更在書末附上英文概述,讓有心深入研究的外國讀者不致無門問津。《城市中國》之所以受到國內外讀者的鍾愛,除了是因為在全球的中國熱外,還因它為國內外讀者搭建了雙向的資訊交流平台。

訪問期間姜珺提得最多的是「平台」與「networking」─上屆廣州三年展、去年鹿特丹的「中國當代」、巴黎的「街道屬於人民」等展覽,「城市中國」都參與其中,負責部份的策劃工作。在西方的人權牌與中國官方的「政治正確」版本之間,姜珺與他的二十多名編輯人員成為「語境的提供者」(context provider),總會嘗試另闢批判角度,超越委約者的中國想像。不要以為國內的野蠻資本主義就只有假奶粉!國情不同,沒有公共贊助,要成在體制以外的獨立平台,商界就是最重要的支持者。他以巴黎的一個委約項目為例─一個巡迴四個城市的展覽,經費只有四十萬元人民幣,但他一樣接受:「十萬元已經是我們整個團隊一個月的薪金!」在這種情況下,不足之數會由雜誌社自行尋找基金會或企業贊助,當中以汽車和房地產公司最為熱衷,而一般來說,這些企業對展覽內容並不過問,因而令雜誌在委約者面前可以把持更多的話事權。

團隊的重要性

要管理一個有40多位來自文學、規劃、廣告、傳媒、地理專業,分別在上海、北京和廣州的團隊,姜珺斬釘截鐵的說:「我從不罵人,我只講道理!」團隊成員的挑選,並不以專業主導,反而看重社會經驗、興趣、能力和平衡團隊內員工的來源地。翻過《城市中國》的讀者都知道,雜誌內容五花百門,既會查訪香港的小販攤檔,又會走到農村看千奇百奇的新建設,如︰偏遠小縣的翻版「白官」或天安門,和樓高十一層的福、祿、壽三星造型酒店。這得要靠編採人員的主動積極,21位編採人員,按部就班,分成不同的專題小組─有古城保育、城市發展、農村、非正式經濟(informal economy)等,每一個專題大概有三至五個月時間去搜集資料。遇上力有不逮的員工,他「不會為一粒老鼠屎,換一煲湯!」而辭退他們。當與上能力超人卻難相與的「狂人」,他會建議對方另起爐灶成立自己的公司,然後以委約方式繼續合作。例如十一月出版的「唐人街」專刊,他們就從四月開籌備。對以大部份均為「七字輩」的團隊來說,只有這樣的發揮空間,才能保住難大家的熱情,難怪他說︰「我們炒的人多,流失的人很少!」一身黑衣的姜珺,目光凝定銳利。

中國城市的未來

姜珺認為,現時中國城市的過度膨脹,其實只是向來城市與農村不斷的拉扯過程,反規劃是不可能,但當大城市也向財經與知識產業轉移,問題便是如何同時釋放城市與農村的人口壓力。故此,如何讓農民覺得留在農村也可以過的很好?如何發展中型鄉鎮?如何發展區域合作,才是可行的出路。規劃不能解決所有問題,它只能對不能預期的發展提出一些預期;而規劃也不可以是全面的控制,它能夠做到的只是為發展留有餘地,故此他提倡「微規劃」,在細節上作出調整,然後由社會自行學習(social learning),再作出修正。問姜珺什麼是心目中的理想中國城市?他以蘇州的城市化為例,因為蘇州的再造,以不推倒舊城為前題,市政府跟同濟大學合作,決定在舊城外建立新城。歷史仍而活着,而且是不只為遊客而活,更不可能為遊客活。於是每天上班族會乘車到新城上班,晚上再回到舊城生活,高級酒吧和河邊洗衣老婦活在同一天空下,歷史和生活並沒有被抽空,而是一同沉澱。

刻下《城市中國》正積極籌備新網站,希望把出版的單向方式在網上變成真正的論壇。不只是討論,他們也以維基百科的技術成立UC(urban China) wiki,建立共用的資料庫,一方面吸引讀者使用,另方面吸引廣告商青睞,爭取更較優裕的資源,繼續他們從城市到媒體的改革。

原文刊載於<<經濟日報>>(06-08-07)

圖片:Progg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