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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種距離叫遠房親戚

有種距離叫遠房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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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來自大陸的堂兄突然傳了一條微訊給我,告知將會訪港兩天,欲與我相見。老實說,頃刻的心情是擔心溢於期待,我的腦海充滿問號,「應該帶他往那邊去?」、「理應吃點最地道的。但,什麼才好?」、「家很小,應該安置他睡在那?」,更甚,「我應否請假以騰出點時間相伴?」等,類似的憂慮不提然陸續跑出來。最後,我忽爾想到最忠於自己的問題。其實,我可以保持原本的生活方法嗎? 畢竟他的到訪應該依照他自己的行程安排,否則我便硬套自己的生活節奏強加他身上,吃力不討好。若然大家時間許可,相約共聚一餐,不失為彼此最舒適最尊重彼此空間的模式。

那天,堂哥在將近黃昏之時到達羅湖關口,正前往我發給他的地址出發。臨陣而待的我努力地在腦海中拼湊他的模樣,猶記得上次見面是去年奶奶的喪禮上,但這天一直忙於繁瑣的事宜,加上被悲痛的氛圍擠壓下,彼此都沒有好好的聚一聚。嚴格來說,這不算是見面。推算下去,上一次認真的聚頭聊天,大概是多年前新年時在家鄉大屋聚首的那一次。所以,他的模樣在我的腦海中還是停留在他二十出頭的樣子。然後,我們終於碰面,我有點詫異,與我記憶中的他,眼前這個人是個長胖了點的中年男人,皮膚大概經過猛烈陽光的攻擊下變得黝黑,且略帶點脫皮的痕跡。如果他不是直呼我的名字,手執對應的手機訊息框,我也不能確認他的身份。

本以為相隔多年後的聚頭,晚餐應該有說不盡的話題,一起溫習未脫色的回憶。然而,理想與現實總帶點落差,這份無力感從深處悄悄地湧出。我熱情地由兒時的相處回憶談起,至踏入社會後互作經驗的分享,統統只獲泛泛而談的回應。我開始討厭這種不痛不癢的對話。再者,他的廣東話雖然不至於米線姐姐般難了解,但用法上的不同總是有種格格不入之感。這「個」蘋果換上這「隻」蘋果、把上下格雪櫃也文縐縐地統稱「冰箱」和每次提問結尾偏偏要吐出鄉下的修飾語。其實,這些用字不致於影響句子的意思,但這些沙石總使我們溝通未能順暢,為我們總帶點距離感。我沒有意圖改變他說話的模式,因為我知道應該為我倆文化距離留半點空間,是最佳的尊重。

最後,他在我家留了一晚,睡在客廳的沙發上。這晚,我刻意早點返回睡房,把房間中每晚伴隨安睡的唱機調低了聲量,也設定了定時關閉,寧願自己做多點,也不好意思打擾這個家中的陌生人。原來,有一種距離叫遠房親戚,只源於家族的傳統關係把兩種不同生活方式的人拉在一起,即使相識不相交。

關於家人,我們應該義無反顧地在需要時提出協助,但時間和地域總是最殘酷的分隔點,把我們的生活模式拉遠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