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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耀明: 主流與民間的切磋 (大事件一書的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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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人的生活節奏近乎狂躁。事隔一年的人和事,雖然未至於仿如隔世,但每日的勞碌奔波、營營役役,除了不斷折騰大家的靈魂和肉身外,我們的集體記憶也往往給沖刷洗淡得無色無味。

意料不到,○五年十二月在本港舉行的世界貿易組織部長級會議,原來在年青記者群之中,依然餘波蕩漾。短短一周的國際盛會及隨之而來的反全球化抗爭運動,給號稱國際城市卻不談何謂國際公民的香港人大開眼界,也給本地記者磨練腦袋的好機會。

儘管在會議期間,傳媒的焦點一如所料,不少都放在以南韓農民為主的抗爭活動,對其他相關課題以至會議進程,畢竟着墨不多,但也難得有些主流媒體的記者,不甘雌伏於「只重場面衝突、不計事件因由」的惡咒,盡其能事,多爭一點空間,讓受眾看到耀目動作和動人場面之餘,也得深思一會,這一切是為了甚麼?

當然,連番掙扎,始終是載浮載沉於商業邏輯的主導旋律之中。這不僅僅由於傳媒礙於組織紀律,其實也受制於記者自己心中的懸念:怎樣引動讀者的好奇心去留意這些看似遙遠而意義重大的國際課題?怎樣在自由經濟觀念橫行的社會書寫另類思想和行為而不至於被視為離經叛道甚或至顛覆破壞?怎樣去報道才能不流於見樹不見林,才能既有意義而又不乏趣味?怎樣才不致給人批評捨本逐末,但報道又不流於悶蛋,而得到上司的首肯?

雖然一些主流記者自信已經竭盡所能,但以參與反世貿、反全球化作為職志的民間記者,卻繼續質疑:這些主流想法能否開濶你的思考,還是令人依舊陷於牢不可破的規範?他們人數不多,但聲言以民間報道介入社會運動;他們不滿意只旁觀、不體驗;他們也抗拒身份獨立,「記者就是記者」,不能同時是示威者或市民。他們甚至要問;有所謂客觀嗎?

這批民間記者多是社運中人。近年來,文字功夫可在網上傳播,正為他們提供多一種途徑,從事意識渙發、正義伸張、交流看法、組織行動等等工作。簡言之,傳媒工作就是社會行動,他們也因此相信,更多人以此理念參與民間記者,應能有助社運發展。特別在主流媒體不濟事,逐步收緊議事課題和論述主張下,公共空間日益矮化,新聞工作只能禮失求諸野,以自己可以掌握的傳媒,傳揚那些在主流媒體蒸發淨盡的事實和觀念,讓它們重見天日。

無疑,民間記者立志高遠,而且大多獨來獨往,無拘無束,他們可以文字、聲音、錄像去表達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思,正所謂人人可以當記者。正因如此,亦引來不少疑問,究竟民間記者應該如何自處、有何作為、有何規範可言?主流記者固然質疑他們的專業操守,就算民間記者之中,亦不時反省:怎樣才能發揮民間記者的潛能去推動社會運動?民間記者不僅僅是參與事件,而是怎樣參與,特別是以民間記者的角色去參與,才能起應有的作用?民間記者與主流記者又如何互動,互相促進?怎樣才能把網上傳播的消息和意識,有效地進佔主流媒體,成為大眾的議題?

我們固然可以從參與(participatory)新聞學或公民(citizen)新聞學的理論內涵和實踐例證去詳加探討,理清民間記者各類不同而互補的角色、所能釋放的不同能量、以至可達到的不同效果。自不待言,單是網上可提供的文獻和實例,已經多不勝數,值得各方有心人細心咀嚼,耐心分析。與此同時,在去年世貿會議期間,民間記者的各類嘗試,從參與示威、評述分析到事件詮釋,儘管規模不算大,技巧仍待發展,組織亦有欠嚴謹,但卻肯定是本港民間新聞學的重要一步,他們代表主流媒體以外具識見的另類聲音,既有助拉濶大家的思考空間,也是監察主流媒體表現的明鏡。只要大家從經驗之中不斷檢討,不斷改善,再假以時日,持之以恆,其力量絕對不容忽略。

恰當的問題比答案重要。本書所提供的集體經驗,不在於為大家提供答案,而是通過觀察、反省、提問、討論,去帶出心中所想,也期待大家積極回應,共同探索,為民間記者、也為主流媒體的下一步,闖出坦途。

(編者註:文章為 <大事件--記香港WTO採訪>的序. <大事件>是一本反思和展望香港主媒 / 另類媒體生態和發展的新書, 趕於香港世貿會議一周年出, 文章分別由主流和民間記者, 媒體研究者執筆, 載有大量世貿期間的照片, 於牛棚書展期間以地攤推出. 獨立媒體(香港)的定期捐款者, 將獲贈乙本, 可親臨或聯絡相熟的成員索取, 亦歡迎訂購. 定價港幣80, 大量訂購或親臨辦公室購買, 每本50. 天主教正義和平委員會於稍後亦會發行至各大書局.)